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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记木心

来源:人文学院团委发布时间:2019-03-23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木心《云雀叫了一整天》

已经下雪了。江南的冬天雪花不紧不慢地落。你再也不来了,哪怕是九十岁的生辰这一天,你还是孩子气地躲在人群之外。一手捏着烟慢慢抽烟拐杖扔在地上。但是无论多远,长路漫漫成者生比殊途,你依旧让人群牵挂。那样可爱的你啊一在初冬降生,又在隆冬离世的深泊者啊一一木心。

六年前你离开时,没有等到第二天的冬至匆匆作别人间。凌晨三点天色漆黑乌镇还未醒来,只隐隐传来抽咽声。你大抵天生就是诗人,为它生,为它死。所以弥留之际还在说着:“风啊水啊一顶桥。

你总是把所有痛楚与平凡化作隽永的,诗意的,甚至是神性的东西,把木讷的椅也可以非常浪漫非常可爱。一个重暮的老头子也可以不顾破败的牙床和变形的骨骼,成日带着黑色礼帽,打领带风度翩偷羽地活。你整个人是不是就是一首诗呢?

莫依偎我,我习于冷,志成于冰。

莫依恨我。耳顺之年的你数于并国他乡,开始回顾平生。想起曾是倨傲的惨绿少年,提起画笔的手还在哆哆嗦嗦,而对于艺术的热忱已是结结实实的了。艺术,要么生来就会要么至死都不会。这两种极端碰撞不艺术的人终不理解艺术,使你与凡俗格格不入。如同一个孤证,一个异端,一个在骚乱中孤苦求宗的局外人。在与荒谬的时代长的拉锯战后,终于,你在杰克逊高地建立起自己的艺术世界,一座小楼分成书斋,餐室,卧房,笔纸和刀叉还有温床。一个人生活在简陋爱智宁静当中。一个人哎,多妙啊,独自在其中悲喜交集,嗔怒无常。

来拥抱我,我自温馨,自全清凉。

来拥抱我。我可以想见你生动地在我眼前。这时的你有点害怕纽约的寒气了要穿着厚重的呢绒大衣,裹围巾,架着老花眼

镜手里握着钢笔或者一根香烟,半天才有动静,仿佛真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有时,你的学生们到楼下,冲着窗口大喊:老头子开下门呐。半天,才终于吱呀声,门开了,然后你的镜片上挂了水雾,大家都静静地笑了,你说:来来来。他们掺着你,上了楼。

请扶持我,我已衰老,已如病兽。

请扶持我。离开乌镇半个世纪的少年现已毫堂流士半生千山万水,终于流亡到祖国故乡。直到晚年,你才平凡地栖居在晚睛小筑里。举目无亲,只有房前层后榆树丛生香樟环抱,终日不出门,作画写作,于太阳好时偶尔散步。阔别多年的故乡给你一种似是而非的混乱感熟悉却诡谲的道路,悦耳却怪异的方言,轻切却朦胧的面庞,让你由衷生出凄凉。谁来扶持我啊,你发问了,扶着我弥望桑地,看看是否葱郁如初;扶着我走过大清早的街道,喝碗豆浆看着冒出来的腾腾热气。再不行扶我去踩踩松软的积雪吧。你总是这样童心未泯,用孩子的眼光打量这宽广世界。

于你生辰作比日记,纪念那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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