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枣庄山亭区藤花裕村的蝉鸣与笑声,像一串被阳光晒得温热的风铃,在记忆里轻轻摇晃,成了我们最珍贵的收藏。
初到村里时,客车碾过坑洼的泥土路,扬起的尘土里混着玉米叶的清香。路两旁的玉米地正绿得发亮,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滚成碎钻,风一吹就簌簌落进地里。村委会的活动室是间刷着白灰的旧屋子,三十多个孩子挤在长条木桌旁,有的扒着桌沿偷看,有的把脸埋在臂弯里,眼里藏着的好奇与羞涩,像刚探出头的豆苗,怯生生又透着劲儿。
我们的任务写在支教手册上:陪他们写作业、讲课本外的故事,教他们折会飞的纸飞机,也教他们认地图上的远方。可实际的日子总比计划热闹——要哄着因为铅笔断了哭闹的小不点,把他架在肩头去找村头的小卖部换削笔刀;要追着趁课间爬上老槐树的调皮鬼,在树下仰着脖子喊“小心摔”,最后被他扔下来的槐花瓣砸满头;还要记得谁不吃香菜,谁怕毛毛虫,谁的作业本总缺角。但当孩子们举着歪歪扭扭的画作喊“老师看”,当他们围坐成一圈听我们讲城市的地铁如何在地下穿梭,那些被汗水浸透的T恤、被蚊虫叮出的红疱,都变成了暖烘烘的满足,像揣着个晒热的红薯,从手心甜到心里。
最后一天,杭州少儿艺术团的小伙伴们带着乐器来了。翼云湖畔的傍晚,夕阳把湖水染成金红色,波纹晃啊晃,把光洒在孩子们的脸蛋上。我们和村里的孩子手拉手,与艺术团的小演员们围在柳树下唱歌跳舞。没有华丽的舞台,脚下是扎人的青草与松软的泥土,身后是连绵的山和烧得正旺的晚霞,可孩子们清亮的歌声、村民们拍红的手掌,比任何音响都动人。有个总爱流鼻涕的小男孩,平时连说话都躲躲闪闪,那天却攥着我的衣角,跟着旋律哼完了整首《小星星》。
离开时,客车刚发动,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就追了上来,把一颗用糖纸包着的石子塞进我手里。糖纸是水果硬糖的包装,被摸得发皱,石子却光溜溜的,像被她攥了很久。“老师明年还来呀”,她仰着头,眼里的光比翼云湖的晚霞还亮。
车窗外,玉米地渐渐远去,蝉鸣却好像还绕在耳边。忽然明白,这个夏天我们哪里是来“教”的,分明是来“学”的——学着用半小时的耐心,换一个孩子歪歪扭扭的“谢谢”;学着在没有空调的午后,从孩子们的笑声里找到比冰汽水更凉的惬意;学着在朴素的日子里,发现最纯粹的快乐原来就藏在掌心的温度里。
藤花裕村的风会记得,我们曾在这里,和一群孩子一起,把夏天过成了一首甜甜的歌。而那首歌里,有玉米叶的沙沙声,有蝉鸣的嗡嗡声,还有一颗被糖纸包着的、亮晶晶的石子,
在记忆里,一直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