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墙角立着座老座钟,核桃木的钟身刻着缠枝莲纹,漆面被岁月浸得温润,像祖父手心的老茧。钟摆左右摇晃时,“滴答、滴答” 的声响穿过二十多年时光,仍清晰得能触到温度。
第一次对座钟有记忆,是五岁那年的夏夜。祖父坐在竹椅上摇蒲扇,我趴在他腿上,盯着钟面上的罗马数字发呆。“这钟走了四十年啦,” 他粗糙的手指点着钟摆,“每一声滴答,都是日子在慢慢走呢。” 座钟整点报时的 “当” 声洪亮,震得窗纸轻轻颤,我吓得往祖父怀里缩,他却笑:“别怕,这是时光在跟咱们打招呼。” 他每天傍晚都会给座钟上弦,钥匙插进钟侧的小孔,转起来 “咔哒咔哒” 响,像在给时光上紧发条。
后来我进城读书,总嫌座钟吵闹。有次视频通话,祖父刚上完弦,座钟报时的声响透过屏幕传过来,我不耐烦地说:“爷爷,这钟太吵了,扔了吧。” 祖父的手顿在钟面上,半晌才轻声说:“留着吧,它陪着我,就像你们还在身边。” 屏幕里,他鬓角的白发被钟面反射的光照亮,像撒了层霜。
去年祖父走后,我把老座钟从老家搬到自己住处。擦拭钟身时,发现底座内侧刻着一行小字:“1982 年,给孙儿留个念想。” 原来这钟是祖父结婚时买的,特意刻了字等着我的出生。我学着祖父的样子给座钟上弦,钥匙转动的 “咔哒” 声里,忽然想起他当年的模样 —— 佝偻着背,眯着眼,指尖小心翼翼地转动钥匙,仿佛在呵护一段珍贵的时光。
如今每天清晨,座钟的滴答声会准时把我唤醒。阳光透过窗帘落在钟面上,罗马数字泛着柔和的光,整点的报时声不再吵闹,反而像祖父的叮咛。原来这老座钟从来不是简单的计时工具,它装着祖父没说出口的牵挂,装着那些被时光定格的温暖瞬间。每一声滴答,都是祖父在说 “我一直陪着你”,在岁月里轻轻回响,从未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