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角落的老藤椅,在午后阳光里泛着浅棕色的光泽。藤条间的缝隙积着薄薄一层灰,我伸手一拂,指尖触到冰凉的藤面,像触到了时光的褶皱,那些藏在纹路里的记忆,便顺着阳光缓缓流淌出来。
第一次见这藤椅,是七岁搬新家的那天。父亲扛着它走进客厅,藤条在他肩头轻轻晃悠,发出细碎的“咯吱”声。“这是你爷爷年轻时编的,”父亲擦着额角的汗,把藤椅放在阳台,“以后你就能在这儿晒太阳、看小人书了。”我立刻爬上去,藤椅刚好圈住小小的我,阳光透过藤条的缝隙,在我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连空气里都飘着藤条的清香。后来每个周末的上午,我都抱着《西游记》蜷在藤椅里,看到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时,激动得拍着藤椅扶手,“咯吱咯吱”的声响,成了童年最鲜活的背景音。
初中时学业渐忙,藤椅渐渐被堆在角落。有次模拟考砸了,我躲在阳台抹眼泪,无意间撞到了藤椅。它“咚”地一声歪倒,藤条摩擦着地面,像在无声地唤我。我扶起它坐上去,藤椅还是那样结实,只是扶手处的藤条磨得发亮。风从纱窗钻进来,带着楼下栀子花开的味道,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说的话,心里的委屈竟慢慢散了。那天下午,我在藤椅上坐了很久,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藤椅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给我搭了个温暖的庇护所。
去年爷爷病重,我把藤椅搬到了他的病房。他躺在病床上,眼神浑浊,却在看到藤椅时亮了起来。“这椅子……还在啊。”他声音沙哑,伸手想去摸藤椅的扶手,我赶紧把藤椅挪到床边。爷爷的手搭在藤条上,轻轻摩挲着,“当年编它的时候,你爸才你这么大……”话没说完,他就咳嗽起来,可嘴角却带着笑。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藤椅不仅装着我的童年,还装着爷爷和父亲的时光,是我们一家人的记忆纽带。
如今爷爷走了,藤椅又回到了我家的阳台。我时常坐在上面,阳光还是那样暖,藤椅的“咯吱”声依旧清脆。只是现在我知道,那些藏在藤条缝隙里的,不只是灰尘,还有一家人的欢笑、委屈和牵挂,是时光酿出的最珍贵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