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里四季，寄在风里

列车启动时，窗外的梧桐树正飘着浅夏的絮。母亲站在月台上挥手，白色围巾被风掀起一角，我隔着玻璃点头，指尖攥着她塞的那包晒干的桂花，却没敢多望——那时只觉这趟旅程是奔赴新程，未想此去千里，故乡的春秋冬，竟成了只能在梦里触摸的温度。

大学的日子总被新鲜填满。秋日社团招新，广场上飘着烤红薯的香，我和同学笑着接过传单，手机却跳出外婆发来的视频：老院的橘子树挂满果实，她举着竹竿轻轻敲，说“今年橘子甜，可惜你吃不上”。视频里的阳光暖得晃眼，我忽然想起往年这时，总爱蹲在树下捡掉落的橘子，果皮的清香沾在指尖，能留一整天。风从广场的喷泉边吹过，带着异乡的凉意，我才惊觉，故乡的秋，原是要伴着外婆的笑声，才够真切。

冬日第一场寒潮来时，宿舍的暖气还没热。我裹着厚外套去买热粥，老板递来粥碗时说“趁热喝，暖身子”，我低头吹着粥面，却想起父亲总在寒冬清晨，把煮好的姜茶倒进我的保温杯，说“喝了不冻手”。姜茶的辛辣还在记忆里，粥的暖意却只停在舌尖——原来没有家人惦念的冬天，连温暖都少了几分踏实。

放寒假回家那日，刚出车站就看见巷口那棵老槐树。枝桠上还挂着去年的灯笼残片，雪落在光秃秃的枝上，倒像开了场细碎的花。奶奶早站在门口盼着，蓝布围裙还没解，手里攥着我的旧手套：“知道你手容易凉，提前在灶边烘了烘。”进了屋，灶上的砂锅正咕嘟着，是我爱吃的萝卜炖排骨，蒸汽漫过窗棂，把玻璃晕成一片模糊。我坐在桌边看着奶奶添柴，忽然发现，故乡的冬从不是凛冽的，那些藏在烟火里的暖，早把寒风吹得远了。

如今再想起初离家的模样，才懂“背井离乡”不是失去，而是把故乡的四季，藏进了心底的角落。春日的梧桐絮、秋日的橘子香、冬日的热砂锅，都成了伴着我前行的念想。或许故里再无朝夕相伴的春秋冬，但那些藏在季节里的爱，早已化作风，吹过异乡的日夜，温暖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