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烟园晨光

烟大的早晨醒得早，海风裹着咸腥味，率先拂过树梢，又径直钻入尚未完全开启的窗缝。晨曦斜斜地铺展于大道上，学生们夹着书本匆匆行路，晨光之下的背影，也镀上了一层微亮的边儿。大道两旁林木茂密，叶子翻动着，光影在人的脸上，衣服上，乃至行路的脚印之间，活泼地跳跃不止，仿佛为学子们匆忙的步履伴奏。

图书馆临海而建，窗户敞开着，浪涛之声便如细语般渗入室内。我常坐在窗边位置，偶一抬头，便见窗外波光粼粼，水色连天，横无际涯。海风总也按捺不住，时时从窗隙潜入，翻动书页，沙沙作响，竟将书页掀开了又合上，合上了又掀开，如同一个顽童在调皮捣乱。我按住书页，目光却悄然溜出窗外，逡巡于海天之间。不知何时，书页又自己翻动起来，终于将我唤醒，才复又埋首于文字之中。

及至黄昏，操场便成了喧闹之地。篮球撞击地面的声响，短促而有力，混合着年轻呼喝的声音，一时竟盖过了远处海涛。少年们奔跑着，争抢着，脸上汗珠涔涔，在夕阳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一个羽毛球被风裹挟，悠悠飘飞，越过围网，飘向远处，却又不甘落地，被另一阵风托着，飘飘摇摇地又荡回来，终是落在网内，宛如被无形之线牵引着，终究离不开这片喧腾。

海风无处不在，它钻入宿舍楼道，爬进教室桌椅缝隙，甚至悄悄潜进书页的字里行间，周身便不知不觉粘上了一层薄盐的气息。这气息无孔不入，渗透进皮肤，潜入血脉，竟与生命混为一体。每年毕业之季，图书馆阶梯前总有年轻人将书本抛向天空，纸页在风中如白鸟四散纷飞，而远处海面上，真海鸟正斜刺里掠过浪尖。书页与翅膀在风中共舞，一刹那，青春如纸片纷扬，却终归要投向永恒的大海——书页落地，海鸟却继续飞向天边。

年年书籍翻动，书页如浪；年年学子往来，青春如潮。大海用风与盐滋养了这方寸书斋，而无数年轻的生命在翻动书页之间，也于无垠的蔚蓝里，刻下了自己瞬间的、明亮如盐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