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去年

他是去年归国的，此刻正晃悠悠地走出酒馆。
  他并没有喝了多少，却感受到了在头脑中慢慢发酵的酒意，似乎把自己浅浅的酒量归因于在日本留学时期饮下的绵软的清酒太多也并无不可。家乡的烧酒入喉，火一般地烧到了肺腑像极了夜深人静时思乡的灼痛。

一阵凉风吹过，一枚黄叶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从枝头栽了下来，远处的霓虹灯在蒙蒙细雨中若隐养现闪青彩色的暧昧的光，外面下着蒙蒙细雨，初秋的凉意也顺着这雨雾爬了上来。小饭馆对面的舞厅里仍是红灯绿酒，笙歌靡靡。“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他的心头蓦然念起了这两句诗，心里暗自苦笑，“竟然落魄至此了吗?“他愈发觉得孤冷了，此刻他不由得裹紧外套，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小巷子尽头自己租住的小房间，蒙上被子大梦一场，来消除自己身心的疲累。
  回到房间，他胡乱扯掉了自己的衣服，便倒在了床上。被子里也仿佛有着潮湿的凉气，但他也顾不得这许多，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一条乌篷船从家乡的河里飘了出来，带着露珠的莱莉花仿佛带着香气随船后的水纹缓缕荡开。啊，这不是去年回到家乡时看到的情景吗?渔鹰立在船头，又忽地飞了起来，口中衔着封信，落在了他的面前，他接过信，信上赫然出现的是山田纯子这个名字，那秀气的字迹是她的，平假名在她笔下也似乎与其他女孩不同，总是会在假名的最后一笔下带出了可爱的小弯，这是他看了千百遍记在心头的，又怎么会忘记呢?
   梦里的风景忽然又变了，像是出现了富士山和山下烂漫，绯红如轻云的樱花，落樱如雨，仿佛出现了纯子的背影，那不是去年归国前和纯子告别的场景吗?樱花片片从枝头被风吹落，若恋人的盈盈粉泪，让人柔肠寸断。他叫喊了一声"纯子”后便从梦中醒转，刺目的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抬手遮出住阳却摸到脸上潮湿一片，竟是在梦中落下泪来。
 今天起床后，果然从电子邮邮箱中收到了纯子的长信。父母对自己的恋情强烈反对并要求自己回国。希望能当面功说父母获得父母的支持，但事与愿违，当自己踏上了剧的土地却没有达成父母的期望。他又怎会不想念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和慈爱的父母呢?纯子在信中的宽慰让他心里好受了许多，他已经在离开家里，在外租住一月了，父母的态度有所软化，满目荆棘，希望像一只踏过飞燕的马只有尾尖堪堪勾住他的指尖，他焦灼地等待着，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叮铃”老旧的门铃发出怪响，他起身开门，门后是母亲。母亲提着餐盒和许多水果站在门后，喊了一声”儿子”便红了眼眶。他赶紧把母亲迎进了房间，像等待母亲最后的审判，“这是去年你说你想吃我烧的菜，快尝尝吧。”母果说道。他看着自己去年魂牵梦绕的，冒着热气的自己最爱吃的菜十万句劝母亲的法被堵在心头，强硬不肯就范的自己仿佛软化在了母来的微笑里。
 “您同意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年你便在日本找到了好工作。安排好了一切，以后你去了日本，我和你父亲也能时常去看你，不过是来回的机票钱而已。”母亲说道，“去年你说的那日本姑娘真挺不错的，以后也要多带回来看看爸妈。”怎能不心如刀割呢?以后就要相隔万里，两个不同的国家，宽广无边的海，不同的风俗文化，自己听不懂的语言。但这又能怎样。这是儿子去年就做好的决定，自己能做的，只有含着泪的祝福。
  他喊了一声妈妈，紧紧把她抱在了怀中，眼中泪珠不断滑落，一颗一颗地都落在母亲花白的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