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冬夜记

烟台的风是带着劲道的，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轻轻划。法学楼的窗缝不严实，风钻进来，掀得书页簌簌响。教室里暖气不算足，指尖握笔久了，有点发僵，可摊开的笔记上，《民法典》的条文还是一笔一画，清清楚楚。

这是我第一次迎战期末，心里的紧张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跶个不停。只好一遍遍抄笔记，把那些法理概念、法条要点，抄了又背，背了又默。邻座的同学埋着头，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风声应和着，倒成了这冬夜里最安稳的节奏。

偶尔抬头歇一歇，望出去，夜色浓得化不开，路灯的光晕里，飘着细碎的雪沫子。忽然想起汪曾祺先生写的，“人间存一角，聊放侧枝花”。我们这些埋头苦读的人，大抵也是在这寒冬里，守着自己的一角花吧。

那些拗口的术语，初看像冷冰冰的符号，可钻进去了，竟也咂摸出些暖意。比如意思自治原则，比如诚实信用原则，字字句句，藏着的是人与人相处的分寸，是社会运行的秩序。背到酣畅时，竟忘了冷，只觉得那些知识点，像温温的炉火，烘着心口。

风还在吹，雪也还在下。可教室里的灯光亮着，笔尖还在动着。原来冬天也不是只有冷，知识是暖的，少年人的心气儿，也是暖的。合上书的那一刻，忽然就不紧张了。慢慢来，像抄笔记那样，一笔一画，总能把路走扎实。

窗外的雪光映进来，落在笔记的字里行间，亮晶晶的,像一块闪耀的晶石。只有远处扫雪的竹帚，划出沙沙的痕，是这静寂里唯一的、生的脉络。我低声歌颂着，雪，美丽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