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落叶辞

风掠过树梢时，落叶便开始了一场盛大的奔赴。它们告别枝头，像千万只金红的蝶，扇动着薄脆的翅膀，在秋阳里打着旋儿，缓缓落向大地，连飘落的姿态都带着几分缱绻。

我总爱在秋日的午后，踩着满地落叶散步。脚踩上去的瞬间，会听见“沙沙”的轻响，那是叶子与大地的私语，细碎又温柔。梧桐叶阔大，边缘卷着淡淡的黄，像被时光晕染过的信笺，藏着一夏的蝉鸣与月光；银杏叶精巧，金黄透亮，落在掌心，像一枚玲珑的小扇，轻轻一扇，便能拂起满怀的秋意；枫树叶最是热烈，红得似火，层层叠叠铺在地上，像给小路织了一条明艳的绒毯，踩上去，连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落叶上，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风掠过耳畔，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清香，连空气里都漾着宁静的味道。

曾见一位老人，蹲在校园的银杏树下捡拾落叶。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叶片的纹路，像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形状好看的夹进书页。我问他捡来做什么，他抬眼时，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每片叶子都是独一无二的，藏着一整个秋天的阳光。”我蹲下身，也捡起一片银杏叶，它的脉络像纵横的小径，记录着从抽芽时的青涩，到盛夏时的浓绿，再到秋日里的金黄。原来落叶从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一场温柔的告别与馈赠。

风起时，又有几片落叶翩跹而下。它们在空中翻卷、起舞，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仿佛早已懂得，坠落也是一场回归。它们落在泥土里，会慢慢腐烂，化作养分，滋养着来年的枝芽。待到来年春天，枝头抽出新绿，便是它们以另一种方式，重新拥抱了这个世界。

我站在树下，看着落叶一片片落下，心里忽然漫过一阵绵长的平静。秋意渐浓，落叶纷飞，这不是萧瑟的落幕，而是生命轮回里最从容的一章。那些曾经在枝头摇曳生姿的叶片，以坠落的方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也留下了这个秋天最温柔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