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成长的烦恼

小学的烦恼是铅笔盒里永远对不齐的文具，我总把橡皮切成小块，在算数本的边角画迷宫。课桌中央那条粉笔画出的“三八”线，是比银河更辽阔的江界，同桌的笔扫过边界时，我会用尺子悄悄推回。放学后，总能伴着夕阳，与小伙伴在回家的小路上打打闹闹，小学的作业本还不够厚，压不住孩童自由好奇的心。

初中的天空开始倾斜，自行车棚的阴影拉的很长，长的足够藏下所有欲言又止的心事。每次照镜子，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额头上冒出的青春痘比数学题更难解。走廊里张贴的排名表，像一道缓慢上升的堤坝，水位线压着每个人的呼吸。最深的烦恼停在深夜的台灯下：当合上练习册的瞬间，有个声音在问“这到底是为了什么？“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没有答案。那时不懂，提问本身已经是成长的根据，就像竹节在暗夜里咯吱作响。

高中的教室悬浮在倒计时里。黑板上减少的数字有瀑布的重量，试卷摞成堡垒后，我们把自己折叠成解题的姿势。可锋利的烦恼不是分数，是某个晚自习抬头时，突然看见玻璃窗上映出的、陌生的自己。那个少年在背诵着《逍遥游》，眼神却飞不出模拟考试的经纬线，我在作文里写“我要成为野马“，老师批注”注意考场作文规范“。野马与规范，这个悖论像掌心的茧，在握笔的岁月里层层加厚。毕业晚会上，有人唱着跑调的歌，灯光扫过每一张即将四散的脸，原来最大的烦恼，是当你终于适应了某种重量，它却到了该卸下的时候。

大学的站台在九月展开，行李箱的滚轮声碾过家乡的方言，站台上父母挥手缩成地图上的一个点。宿舍的第一夜，听着四面八方的呼吸声，我第一次明白“故乡“这个词会从名词变成动词。

如今站在新的起点回望，才看懂那些烦恼的纹路。小学自由奔跑的黄昏，初中道路的迷茫，高中紧张的氛围，忽然都变成了回忆里的一个点，那些曾经压垮我的成为了组成我的一部分，像树在风里留下的年轻，最弯处，正是最坚韧的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