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灯下

暮色渐浓时，窗外次第亮起温暖的灯火。我的书桌正对着一扇窗，每每伏案倦了，便凝望这窗外的景致，看那柔和的灯光在夜色里晕染开来，像宣纸上化开的淡墨。

厨房的灯光总是特别温暖。那不是清冷的光，而是带着人间烟火气的暖黄。母亲的身影在灯下忙碌，时而俯身洗菜，水珠在灯光下闪烁；时而举刀切菜，手臂起落间自有韵律。这一切都在静默中进行，却比任何声响都更让人心安。我常常猜想，那蒸腾的雾气里，炖着的是不是秋日里最宜人的藕汤？那滋滋作响的，是不是我最爱吃的煎鱼？这样的猜想本不必有答案，单是这样望着，心头便柔软下来，白日里的疲惫也渐渐消散。

这光景让我想起从前的厨房。那时老房子的厨房不大，母亲系着素色的围裙，在灶台前忙碌。我总爱坐在厨房门口，看她把寻常的食材变成可口的饭菜。蒸汽缭绕中，她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那时不懂，这日复一日的寻常，竟是岁月里最珍贵的画面。

母亲的爱，从来不在言语里。它细细地熬进汤里，默默地融进这温暖的灯火中。年少时总向往远方，如今才明白，所有远行的勇气，都源于这盏灯给予的底气。它静静地亮着，不声不响，却让远游的人永远知道归途在何方。

夜深时分，楼下的灯火渐次熄灭。不一会儿，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母亲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进来。"早些休息。"她轻声说着，轻轻带上门离去。我捧起杯子，暖意从掌心一直传到心底，与方才窗外灯火的余温竟是如此相似。

原来，最深的温柔从来不必言说。它就在这一盏灯、一杯奶的温度里，在日复一日的守候中静静流淌。而我们终其一生，不过是要学会珍惜这寻常里的深情，然后在某个需要的时刻，也成为那个点亮灯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