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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朝辞旧山水,暮见新乡月

来源:中251-1任昱洁发布时间:2025-11-23

于是,我走了。

没有惊动一片云,一滴露。那醒来的鸟雀,还在林子里迷迷糊糊地交换着晨课,声音断断续续的,像一些散落的念珠。我轻轻地拉上门,那""的一声,仿佛是我与这旧山水之间,最后一句、也是最干脆的一句告别。门合上了,便将一世界的安稳与琐屑,都关在了身后。院角那株老梅,想是听见了这声响,簌簌地落下几片昨夜的残瓣,算是它无言的送别了。

路是湿的,昨夜的潮气还未及被日光收去,蜿蜒着,像一条黯黯的青灰色带子,引着我向下走。我没有回头。我知道,回头便会看见那缕炊烟,正试着够上东山头那抹淡淡的霞光;回头便会贪恋那一角屋檐温润的剪影。心是软弱的,须得用这决绝的背影来炼它。脚步踏在碎石上,沙沙地响,这声音是新的,是属于"离去"的,它盖住了身后那片庞大而寂静的、催人欲眠的旧梦。路旁的狗尾巴草,垂着饱含水珠的穗子,默默扫过我的裤脚,留下几道湿痕,像是故土执意要给我的、最后的印记。

先是坐车,那车子喘着气,在盘山的肠子里曲折。窗外的景物,起初是熟的,每一棵树,每一块突兀的石头,都仿佛能叫出我的小名。那方水塘,夏日里我曾浸足;那片竹林,深秋时我曾听风。后来,便渐渐地生疏了。它们冷冷地看着我,我也淡淡地看着它们,彼此都成了过客。再后来,换了一列火车。那"哐当哐当"的节奏,是斩钉截铁的,毫不留情地将过往一节一节地碾碎、抛远。我靠在窗边,看那些田野、村庄、陌生的城镇,像一大匹一大匹的土黄色、青灰色的布,被一只无形的手飞快地抽走,展开,又卷起。我在这流动的、无尽的更替里,竟感到一种奇异的空明。旧日的悲欢,那些沉甸甸的、压在肩上的东西,仿佛也被这速度甩脱了,变得轻飘,变得模糊,终于化在了这浩荡的风里。邻座旅人的低语,孩童断续的啼哭,都成了这旅程里漂浮的、与我无干的背景音。

白日就这样在铁轨上流尽了。当窗外的景物开始融化,先是失了分明的轮廓,继而沉入一种统一的、幽蓝的调子里时,我知道,暮来了。远天的尽头,最后一抹橘红恋恋地敛去,犹如一声满足的叹息。继而,是月。初时并未察觉,待你看见田野间、林梢头,不知何时已镀上了一层清辉,才恍然它的来临。那是一弯新月,瘦瘦的,怯怯的,像一枚刚刚洗过的、莹白的指甲,又像美人未来得及画全的一弯黛眉,含着笑意,却又带着几分羞涩的凉。它不言语,只将那清光,水一般地泻下来,于是,这陌生的世界,便在这光里显了形,也在这光里,变得梦幻起来。

终于到了。这是一个我唤不出名字的地方。灯火是早已亮起了的,一盏,两盏,继而是一大片,像谁不小心打翻了一盘碎金子,洋洋洒洒地泼满了这新月下的乡野。那光是清亮的,带着水汽的,与我旧居旁那盏总是昏昏欲睡的路灯截然不同。它们从各式各样的窗棂里透出来,温暖而遥远,每一盏光里,想必都围坐着一个我全然不知的故事。风是新的,拂在脸上,带着泥土与青草混合的、陌生的气息。我站在这光与月的交界处,脚下是坚实的、未知的土地。我来了——我在心里默告——向着你这新月之乡。旧山水已在身后合上了书页,而这一卷新的,墨迹未干,正待我,用一个陌生的名字,写下第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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