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日头斜斜地打在窗格上,外国语学院的教室里正喧闹着。十几个学生围成半圆,七嘴八舌地争辩着英语时态的妙处。有个戴圆眼镜的女孩忽地站起,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这过去完成时啊,好比在旧棉袄里摸出块银元——总是意外之喜!"她的发言逗笑了大家,教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竟像极了许多年前北平学堂里飘着的雪。那时先生穿着灰布长衫,而今我们着T恤牛仔裤,可少年人眼里的光,到底是一样的。
我原是今年才加入这个新开设的班级,起初总独来独往,像只缩在壳里的蜗牛。记得初到时坐在最后一排,连翻书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旁人固有的默契。转折发生在那回"三走"活动,被拉去海边徒步。班长不由分说塞给我半块烤红薯,甜糯的热气氤氲在十月的黄昏里。返程的校车上,呼出的白气在车窗上凝成薄雾,我忽然觉得这雾气终会化作春日的雨露。
最教人喜爱的是我们的专业课导师。有回说起前程迷茫,他推推眼镜,指着窗外:"瞧见那棵老槐树没?我年轻时也曾在树底下惶惑过。"说罢取出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给我们分薄荷糖。说到动情处,他会用食指轻叩桌面,仿佛在敲击着岁月的回音壁。
如今再漫步在烟台大学的林荫道上,总想起《烟大之歌》里唱的"师生永难忘,母校不了情"。细碎的日常,渐渐织就成一张温情脉脉的网,将我们这些异乡求学的游子轻轻拢住。
忽然懂得所谓师生情谊,不过是这样夏夜里的清风——它不言语,却总在年少的迷惘处徐徐而来,将懵懂的心事轻轻托起,又稳稳送回人生的航道。这风里藏着先生们的谆谆教诲,藏着同窗的朗朗书声,更藏着无数个在教学楼里发生的温暖瞬间:那个为我纠正发音的午后,那次关于人生选择的深夜长谈,那回全班一起组织的海滩漫步......而当我们某日散作满天星,这湖畔的微风仍会年复一年,在年轻的耳畔说着永恒的絮语,将这份美好情谊化作永不断绝的回响,终成生命里最珍贵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