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临的风,拂过尚青涩的眉梢,携着一帛微凉的记忆,在这片开阔得令人心绪微茫的天地间,像一纸无声的乐章——那是时光写就的流光断章。每一个音符都是未及读懂的年华注脚,每一次停顿,都是青春在时间弦上欲语还休的颤音。
这境域是年轻的。处处折射着天光,宛若尚未蒙尘的梦境。周遭的景物却已有了年岁,沉默地投下大片大片沉甸甸的凉意。身旁掠过了步履从容、笑语清朗的身影。他们的此刻,仿佛是我触手可及的明天,如此真实,又如此恍惚。这便是踌躇了,像一首诗,起了个华美而空濛的起句,却迟迟寻不到下一行的韵脚。
于是,向往便如初春的草芽,从这踌躇的缝隙里,倔强地探出头来。我向往深夜的灯光,如何将沉默的册页喂养出思想的星火;我向往智慧的相遇,如何将年轻的心灵碰撞出真理的微光;我向往路途上的不期而遇,能让这奔流的时光,忽然变得舒缓而温存。这向往,是清脆的,流动的,在名为“未来”的音谱上,恣意地跳跃、流淌。
此刻,它化作了日暮时分,天边最后一缕将逝未逝的霞光。它红得那般温柔,又那般凄艳,像一句极美的诀别。我忽然想起,不过数月之前,我还安坐于那段熟悉的岁月里,窗外的声响犹在耳畔,那时的日子悠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怎地一转身,它就凝缩成了一本薄薄的纪念,化作了今夜这一阵惹人眼眶发热的晚风?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但我们的日子啊,为何一去不返?它被谁窃了去,又匿于何方?我伸出手,妄想掬住这片刻的流光,它却只从我张开的指缝间,静静地、义无反顾地滑走了。
钟声,沉沉地响了。那声响并不震耳欲聋,却掷地有声,一声一声,像饱满而圆润的水珠,滴落在三元湖的中央。这钟声是秩序的宣示,是未来的邀约,也是一场无可挽回的告别。它送别那个昨日的我——它说,向前走吧,切莫回头。
这青春与时间的交响,原来从不曾停歇。那逝去的,化作了低音部的铺垫,深沉而绵长;那将来的,正以高音部的旋律,激越待发。时光如河,我们都是涉水而行的人,在流光的断章里,写下属于自己的音符。
夜色终于完全合拢。身后的影子,被夜灯拉得纤长,仿佛牵着全部的过往;而前路,正被那一片浩瀚的明光,映照得朦胧,却又蕴藏着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