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海畔秋声

秋光漫过沙滩时，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不像盛夏的海那样张扬，把蓝泼得满世界都是，秋日的海色沉了些，像被揉进了雾蓝的瓷釉，远望去，水天衔接处晕着一层淡淡的灰紫，风一吹，便漾开细碎的光。

礁石该是最先感知秋意的。盛夏时被晒得发烫的岩面，如今摸起来只剩微凉，缝隙里还嵌着夏天没带走的贝壳，壳上的纹路沾了秋露，倒比往日更显清晰。偶有小蟹从石缝里探出头，螯钳上还挂着细沙，大概是在为过冬囤积食粮，见了人，又倏地缩回去，只留一道浅浅的沙痕，很快被漫上来的浪抚平。

岸边的木栈道上，落叶总比别处落得慢些。大概是沾了海风的缘故，梧桐叶飘到半空，会被风托着打个转，再轻轻落在栏杆上。走在上面，鞋底碾过枯叶的声响很轻，混着海浪拍岸的节奏，倒成了天然的伴奏。有老人坐在长椅上，手里握着保温杯，目光追着远处的归帆——那些白帆在秋阳里缩成小小的白点，慢慢向港口移动，像是被秋光牵回来的风筝。

傍晚的海最是动人。夕阳把云染成橘红时，海水也跟着变了色，靠近岸边的地方是暖橙，往深处渐变成琥珀色，再远些，又融回最初的雾蓝。归航的渔船驶过，船尾拖着长长的银线，把满海的霞光搅碎，待船行远了，碎光又慢慢聚起来，像撒了一海的碎钻。这时的风会带点凉意，裹着海水的咸湿，吹在脸上，不似夏日的黏腻，倒让人想起刚晒过太阳的棉被，干爽里带着点温柔的重量。

等暮色漫上来，岸边的灯次第亮了。昏黄的灯光落在海面上，成了一串摇晃的光点，与天上的星子渐渐分不清。偶有晚归的人，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秋夜的海——它太静了，静得能听见浪尖卷着细沙的声音，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海浪的节奏慢慢重合。原来秋天的海，从不是萧瑟的。它只是把夏天的热烈藏进了深处，换成了一种更绵长的温柔，像一封写了半季的信，等你在某个晚风轻拂的傍晚，慢慢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