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实验室的梧桐叶

秋意漫进实验室的玻璃窗时，我正盯着离心机的数字缓慢归零。转头间，一片梧桐叶贴着窗沿滑落，像枚被时光打磨的书签，恰好停在写满数据的笔记本上 —— 那抹浅黄里，藏着这个学期最温柔的遇见。

九月刚进实验室时，我总被繁杂的操作步骤弄得手忙脚乱。一次配置缓冲液时，我把乙醇浓度记错，眼看溶液泛起异常的浑浊，鼻尖的汗都急出来了。隔壁操作台的师姐放下移液枪，伸手抽走我手里的试剂瓶：“别急，pH 值先测一下，说不定能救回来。” 她的白大褂袖口沾着淡淡的碘伏味，指尖捏着 pH 试纸的动作稳得很。那天我们重新校准试剂比例，直到暮色漫过通风橱，终于看到溶液澄清如琥珀。离开时，师姐指着窗外的梧桐树笑：“做实验和等落叶一样，急不得。”

后来的日子里，实验室的灯光成了最熟悉的背景。我们在显微镜下追逐过草履虫的踪迹，在恒温箱旁守过细胞的分裂，也曾为了一组反常的数据争论到夜幕深沉。有次赶实验报告到深夜，团支书抱来一箱热牛奶，塑料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得人鼻尖发酸。窗外的梧桐叶不知何时落满了窗台，月光洒在上面，像铺了层细碎的银霜。

上周整理实验记录，翻到初次成功的电泳图谱，旁边还贴着半片干枯的梧桐叶 —— 那是师姐毕业前留给我的，叶脉间写着 “保持好奇，保持热忱”。如今我也开始带着新生熟悉操作，看着他们笨拙却认真地调试仪器，忽然懂了传承的意义：就像梧桐叶会落下，但树总会抽出新枝，我们在实验室里收获的不仅是知识，更是并肩前行的温暖。

晚风穿过窗棂，吹动书页上的梧桐叶。离心机再次启动，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时光的脚步。原来最动人的风景从不在远方，就在这灯火通明的实验室里，在并肩作战的身影中，在每一片飘落又新生的梧桐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