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店门口的冰砖化成一滩浑水,老板娘把电风扇对准躺椅上的丈夫吹。男人光膀子贴住竹席,汗渍在席面印出模糊的人形。货架上挂的温度计卡在41度,水银柱顶端顶着红色塑料帽,像根烧红的铁钉。
公交车座椅烫腿,吊环拉手浸着前人的手汗。穿舞蹈服的小女孩把脸贴在车窗上,鼻尖压成白色小圆饼。她妈妈手机里播放着考级舞蹈视频,扬声器漏出的鼓点与车厢报站声撕扯。后排大爷的便携收音机突然爆出戏曲唱腔,拉长的尾音里夹着电流杂音,像被晒软的柏油。
写字楼大堂的绿植蔫头耷脑,叶片边缘卷成焦脆的筒。保洁员往发财树盆里倒喝剩的矿泉水,水滴刚触到土面就“滋”地缩成小水坑。快递堆旁立着“生鲜勿放”的纸牌,冰袋化出的水已浸透纸箱底,在地砖上漫出深色云团。
会议室投影仪嗡嗡作响,中央空调出风口飘下几点灰絮。穿polo衫的主管抹着后颈的汗讲解方案,激光笔红点在地图上乱颤。有人偷偷把笔记本贴到脸上降温,键盘缝隙粘着融化的巧克力糖渍。
外卖送来的冰咖啡杯壁挂满水珠,纸袋底部被洇出深色圆圈。吸管戳破塑封膜时,褐色液体顺着杯侧流下,在会议桌留下黏腻的轨迹。穿套装的女同事掏出小风扇对着锁骨吹,风扇叶片搅动她防晒霜的茉莉香。
傍晚雷雨突袭,雨点砸在塑料雨棚上如同擂鼓。水果摊主慌忙扯遮雨布,荔枝从筐沿滚落,在积水里漂成红色小船。穿洞洞鞋的小孩冲进雨里踩水,他妈妈举着手机追拍,屏幕里“#暴雨治愈瞬间”的标签正被雨滴模糊。
小区健身器材区残留着白日的余温,跷跷板铁杆烫得坐不住。摇扇子的老太太们围着石桌剥毛豆,豆荚裂开的脆响混着蝉鸣。穿篮球服的少年在路灯下运球,影子随着他跳跃的动作忽长忽短,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黑夜。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冷气太足,冰柜里的雪糕包装袋结着白霜。我拧开冰矿泉水灌下大半瓶,喉结滚动时看见玻璃门外:一只蝉正趴在滚烫的霓虹灯牌上,腹部震颤出无声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