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破晓

黎明之前的夜，像被浓墨浸染过一般，深沉得仿佛永远化不开。我睁着眼睛，默默躺在床上，心绪如翻涌的潮水，悄悄等待着天光。窗上帘幕的缝隙间，忽然有一缕微光试探性地挤了进来，如同未睡醒的精灵，怯怯地溜进我的房间，又轻轻扑上我的脸庞。霎时间，心头那点沉甸甸的阴翳，竟被这缕光无声地推开了一隙。

我起身推门出去，整个城市也正睡眼惺忪地醒来。路灯已然疲倦了，泛出熬红的眼神，在天色逐渐由墨黑转成蛋壳青的时辰里，它们的光晕反而愈发微弱了下去。宽阔的街道上，人影渐次浮现，由稀少而至稠密，脚步声音也由疏落而至密集。晨光此时却仿佛也攒足了力气，悄然将厚重的云絮排开，温柔地铺满了整条街道，也照亮了每一张行色匆匆的面庞。

早点铺子的蒸笼里正喷涌着浓白的雾汽，热腾腾的香气氤氲缭绕，使人们冻僵的手指与倦怠的神经都渐渐松软复苏。几个小小的孩子，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蹦蹦跳跳地走着，书包上那几道反光条被晨光一照，竟然闪亮如星辰的碎片，活泼地跳跃在他们的肩头。一位环卫老人挥着长帚，一下一下扫着昨夜风留下的落叶与尘埃，扫帚所过之处，路面的水痕便微微溅起，水珠在晨光中闪耀着细碎晶莹的光泽，像撒落了一地的星芒。

晨光并非温顺的客人，它更像一位执着而有力的征服者，无惧任何阻碍，推开了沉重的云絮，亦推开紧闭的心扉，执意把温暖与亮色分赠给世间万物。即便是那伏案通宵疲惫不堪的倦客，阳光也固执地要掰开他沉重的眼皮，把光的种子种进他疲倦的眼窝深处。

黑暗之溃退从未有片刻停歇，光明则永远在奔赴前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