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人间至味是清欢

清晨推开窗，风裹着湿润的草木香漫进屋子，我知道，小满真的来了。这个节气像是造物主握着画笔，在天地间轻轻晕染出的过渡色——既不过分张扬，也不流于寡淡，处处透着恰到好处的温柔。

漫步乡间小路，脚下的泥土还带着昨夜的露水，软软地托着脚步。田埂边，蚕豆荚悄悄鼓胀起来，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桠，剥开青绿的外壳，圆润的豆子泛着乳白的光泽，像藏了一整个春天的精华。远处的稻田里，新插的秧苗齐刷刷地立着，在阳光下泛着嫩绿，仿佛是大地新织就的绒毯。偶尔有白鹭掠过水面，惊起圈圈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只留下蛙鸣和蝉声，在空气里此起彼伏地回荡。

院子里的石榴树挂上了小火苗似的花苞，层层叠叠的叶片间，藏着星星点点的红。墙角的蔷薇开得正好，粉白的花瓣被风一吹，便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是谁撒了一地的碎玉。泡一壶新采的龙井，看茶叶在玻璃杯里舒展沉浮，热气氤氲中，竟尝出了几分时光的清甜。

老巷子里，阿婆支起竹匾晾晒梅子。深紫的果实裹着糖霜，在日光下闪闪发亮，引得孩童们围着打转。杂货店门口，竹编的蒲扇堆成小山，手柄处缠着彩色丝线，透着手工的温度。骑着三轮车的小贩吆喝着“卖酒酿”，糯香混着酒香飘满整条巷子，让人忍不住驻足。

忽然想起《月令七十二候解》里说：“四月中，小满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满。”人生何尝不是如此？不必追求事事圆满，像小满时节这般，有些期许，有些留白，反而更显韵味。就像杯中茶，七八分满才好，过满则溢；又如这初夏的阳光，温柔和煦，多一分便灼人。

暮色渐浓时，倚着门框看天边晚霞。云被染成蜜糖色，一点点沉入山峦。晚风送来远处麦田的清香，我忽然懂得，所谓美好，不过是在寻常日子里，捕捉到那些微微盈满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