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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灶台边的闲话

来源:外国语学院团委发布时间:2025-05-18

厨房里的白炽灯总比别处亮些。母亲揉面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晃晃悠悠爬上瓷砖墙。我蹲在矮凳上剥毛豆,青壳子簌簌落进搪瓷盆,在寂静的午后溅起细碎的响。

"滋啦——"腌了三日的酸菜跳进热油锅,金黄的菜籽油立刻喧腾起来。父亲举着锅铲立在灶前,后颈的汗珠在蒸气里闪着微光。这样的场景重复了二十年,油盐酱醋在铁锅边沿结成琥珀色的壳,比任何奖杯都来得厚重。

老榆木餐桌的裂缝里藏着三代人的饭粒子。祖父在世时常说,木头吃足了油水才会开裂。此刻斜阳正从窗棂间漏进来,把半碗没喝完的紫菜汤镀成暖金色。小妹的数学卷子铺在汤碗旁,草稿纸上画满歪扭的兔子,铅笔印和油渍缠绵成奇异的花纹。

梅雨季晾不干的衣裳在阳台上荡秋千。母亲的蓝布围裙兜着南风,时而贴住晒褪色的的确良衬衫,时而鼓起像个不安分的风筝。我盯着那些湿漉漉的衣角发怔,突然明白晾衣绳上摇晃的何止是布料,分明是时光在滴水。

除夕守岁那晚,全家围着电磁炉涮羊肉。玻璃窗上的红剪纸被热气呵得发软,电视机里的晚会成了背景音。父亲说起他年轻时在北方过年,饺子馅里要包硬币。"有年你奶奶包了五个钢镚儿,"他捞起一筷子茼蒿,"结果全让你二叔吃着了。"羊肉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把往事炖得愈发浓稠。

前日归家看见母亲在腌雪里蕻。粗陶坛子蹲在厨房角落,像只沉默的兽。她往层层菜叶间撒盐的动作轻缓庄重,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仪式。咸涩的气息漫过窗台,惊醒了在防盗网上打盹的麻雀。这让我想起儿时枕边故事里,那些被封印在瓦罐中的精怪。

昨夜暴雨突至,全家挤在飘窗边听雨。父亲翻出受潮的旧相册,相纸上的笑靥洇成朦胧水彩。小妹指着泛黄的照片问这是谁,母亲说那是她出嫁前的模样。雨脚密密地敲着空调外机,我们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虫豸,而雷声正把往事震得簌簌落灰。

厨房纱窗破了小洞,月光便从那里渗进来,落在洗碗池的泡沫上。母亲总说等空了就补,可那银亮的豁口始终张着,盛满春夜的槐花香与秋日的桂花酿。此刻我忽然懂得,有些缺口原不必修补,恰似生活的毛边,在光阴里越磨越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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