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花信风

教务系统弹出期中考试提醒时，我正在图书馆抄近路。忽然被某种柔软的事物绊住脚步——满地樱花像褪色的信笺，层层叠叠铺满青砖。抬头的瞬间，枝头最后几簇粉白正簌簌坠落，碎在四月的风里。

去年此时，我还会为错过樱花最盛期懊恼整周。现在却恍然发现，教学楼的爬山虎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爬满了西侧墙壁。那些暗红的藤蔓像凝固的血管，缠绕着被雨水洇湿的窗框。生物系的朋友说，这些老藤至少有二十年岁数，比我们的年龄还要长。

傍晚去二教上课，走廊尽头的木窗总开着。细碎的金急雨从槐树梢头飘进来，落在翻开的《西方文论》扉页上。邻座的女生用铅笔在空白处画小花，笔尖沙沙声混着远处球场的喧哗，被穿堂风揉成模糊的背景音。教授讲艾略特的荒原时，我数着窗外晾晒的白大褂，它们正在暮色中轻轻摇晃，像一群迷途的鸽子。

周末去旧操场跑步，跑道边野蔷薇开得不管不顾。几个大一新生抱着吉他坐在看台最高处，断断续续的和弦融化在潮湿的空气里。我忽然想起去年春天自己也是这样，总爱在实验报告和社团策划的间隙，特意绕远路经过那排垂丝海棠。而现在经过时，却会下意识加快脚步。

深夜从自习室回来，路灯把香樟树的新叶照得近乎透明。空气里有草木生长的腥甜，混合着打印店飘来的油墨味。经过文学院时，看见有人蹲在台阶上喂流浪猫，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能触到去年冬天残存的枯叶。

我摸出手机拍下猫爪印旁的一朵蒲公英。相册自动跳出去年同日的照片：晨跑时遇见的白头鹎，羽毛上沾着樱花雨。忽然明白教务处为何要把校历印成浅绿色——那些被论文和pre切割成碎片的时光，原来都悄悄藏在植物拔节的声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