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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雨伞记得

来源: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团委发布时间:2025-04-16

那把蓝格子雨伞还挂在玄关的挂钩上,伞骨已经有些松动了,伞面也褪了色。每次路过,我总忍不住伸手摸摸它冰凉的伞柄,仿佛这样就能触到那个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温度。

认识小满是在高二开学第一天的暴雨里。我瑟缩在教学楼屋檐下,数着地上溅起的水花,盘算着要不要冒雨冲回教室。忽然头顶"啪"地开出一片晴空,转身就撞见一双笑成月牙的眼睛。"同学,要一起走吗?"她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说话时右脸颊会陷进去一个小酒窝。

后来我才知道,那把伞是小满爸爸最后一次出差带回来的礼物。她总说伞面上交织的蓝格子像经纬线,"撑着它就像在环游世界"。我们常常挤在这方寸晴空下,她总把伞往我这边倾斜,自己的校服右肩永远洇着深深浅浅的水痕。

小满喜欢在雨天唱歌。她的声音混着雨打伞面的节奏,像一颗薄荷糖在瓷盘里叮叮当当地跳。"你看,每个雨滴都在为我们伴奏。"她说着突然转了个圈,伞沿甩出的水珠惊飞了路边躲雨的麻雀。我手忙脚乱地扶正摇晃的伞,她却笑得前仰后合,发梢扫过我的鼻尖,带着海飞丝洗发水的青苹果香。

我们常在周末共撑这把伞去旧书店。她淘三毛的撒哈拉故事,我找张爱玲的倾城之恋。回程时雨停了也不收伞,就让它支在头顶,像移动的小帐篷。阳光透过蓝格子伞布漏下来,在我们脸上投下交错的淡蓝色光影,小满管这个叫"星空投影仪"。

高三那年体检,校医盯着小满的心电图看了很久。后来白大褂们把她带进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房间,我在走廊数了三百二十六块地砖。她出来时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化验单,却冲我眨眨眼:"医生说我的心脏长得像蝴蝶,多浪漫啊。"那天我们依然撑着伞回家,她在雨声里给我讲《小王子》,讲到玫瑰花的段落时,伞柄突然变得很烫——原来是我的眼泪落在了她手背上。

最后一次见小满是在重症监护室。各种管子缠绕着她,像被雨淋湿的蜘蛛网黏住的蝴蝶。她让我从床头柜拿出那把伞,手指划过某处褪色的伞面:"记得吗?这是去年你帮我补的,针脚丑得像蜈蚣爬。"我们都笑了,笑着笑着监护仪就尖叫起来。最后记得的是她冰凉的手指在我掌心画圈,一下,两下,三下——这是我们自创的摩斯密码,意思是"不怕"。

现在每到雨季,我还是会带着这把伞出门。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极了那年小满轻轻哼唱的《宁夏》。有时候走着走着,突然感觉伞往右边倾斜了些,转头却只看见一串雨滴从伞骨末端坠落,在地上绽开透明的花。

前些天整理旧物,在伞袋里摸到个硬物。掏出来看是把生锈的小钥匙,缠着已经褪色的红线。突然想起这是小满生日那天,我们锁在江边栏杆上的同心锁的钥匙。当时她说等大学毕业再一起回来开锁,却偷偷把钥匙藏进了我们的伞里。

此刻窗外又下雨了。我摩挲着钥匙上的锈迹,忽然明白有些约定本就不需要兑现。就像这把永远缺了半边的伞,就像那些没说出口的再见,它们都成了时光长河里闪亮的坐标,提醒我曾有人为我撑起过整片晴空。

伞尖滴落的水珠在窗台上汇成细流,蜿蜒着写下无人能懂的暗号。我数着这些转瞬即逝的印记,一下,两下,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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