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午后的光

午后的阳光懒懒地洒在窗台上，像一只肥胖的黄猫，蜷曲着身子，不肯动弹。我坐在桌前，望着那光，竟有些出神。

这光并不强烈，也不刺眼，只是温和地存在着，仿佛已经存在了千万年，还要继续存在下去似的。它透过玻璃，在桌面上投下一块明亮的方格，边缘模糊，如同被水浸湿的纸。方格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它们毫无目的地飘荡，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全凭那看不见的气流摆布。

我想起儿时，也常常这样盯着阳光里的尘埃看。那时觉得它们是有生命的，是极小的精灵，在光中跳舞。如今看来，不过是些无意义的微粒罢了。人长大了，便失去了许多幻想，换来的却是自以为是的"明白"。

窗外偶有行人经过，影子先投进来，倏忽又溜走了。他们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只有影子证明他们曾经来过。我想，人大约也是如此，在这世上走一遭，留下的痕迹怕还不如这影子长久。

桌上放着一杯茶，已经凉了。茶叶沉在杯底，像一片片枯死的小舟。我曾见人将茶叶撒在院子里，说是可以肥沃土地。不知这些茶叶若是有知，可会为自己这样的结局感到悲哀？抑或它们本就无所谓成为饮品还是肥料？

一只苍蝇不知何时飞了进来，在光晕中嗡嗡地转着圈。它飞得很笨拙，时而撞向玻璃，发出轻微的"啪"声。我想帮它出去，刚站起身，它却突然飞向别处去了。这苍蝇想必是把我当作了敌人，殊不知我只是想帮它。人与人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多少好意被当作了恶意，多少善意被曲解成了算计。

阳光渐渐西斜，那块光斑也慢慢移动，终于爬上了墙壁。它变得狭长了，颜色也深了些，像是疲倦了的样子。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完全消失。明天的这个时候，它还会再来，但已不是今天的这个光了。

人生中的许多事物，不也是如此么？看似重复，实则每一刻都是新的。我们以为自己在原地踏步，其实早已不知不觉地走过了万水千山。

茶杯里的水面上，映出一小片晃动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