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晨光笔记

天还未亮透，图书馆的台阶上已落满碎霜。我裹紧围巾拾级而上，听见露水在枝头凝结成冰晶的轻响。晨光正从实验楼的玻璃幕墙流淌下来，在楼前的梧桐树上镀了层金箔，树影婆娑间，有早起的少年在背诵外语，白汽在冷空气里画出蜿蜒的轨迹。

走廊尽头的自修室总亮着二十四小时不眠的灯。推门时惊起几片翻动的书页，像越冬的候鸟抖落羽翼。穿深蓝毛衣的女生正在整理建筑模型，雪松木条在她指间错落成埃菲尔铁塔的筋骨；邻座的男生对着笔记本电脑敲击代码，屏幕上跃动的字符如同星河倾泻。窗台上不知谁养的绿萝正攀着阳光生长，叶片上还凝着昨夜的水珠。

转过教学楼，遇见一群穿实验服的身影。他们抱着数据本匆匆穿过长廊，衣袖沾着化学试剂的青柠香。实验室的通风橱亮着幽蓝的光，烧杯里沸腾的溶液正在书写某个分子式的秘密。我看见有人的实验记录本边角卷起，页眉处工整标注着日期，像在时光长河里抛下的锚点。

操场上晨跑的人群正踏碎薄雾。红衣少女的耳机线在身后荡成五线谱，穿荧光运动鞋的男生在单杠区翻飞如燕。篮球撞击地面的节奏应和着远处琴房的音阶，某个窗口飘出肖邦的夜曲，却让晨跑者的脚步更添轻盈。跑道边的银杏正将金黄的辞章写给秋风，而年轻的身影早已跑进下一个春天。

艺术楼的落地镜前，芭蕾舞鞋在木地板上划出月弧。练声房里飘出的意大利语元音撞上彩绘玻璃，碎成满室虹彩。我看见有人抱着画板坐在台阶上，炭笔在素描纸上沙沙游走，将晨光里舒展的枝桠定格成永恒的生长姿态。

暮色降临时，我又路过晨读的梧桐树。路灯次第亮起，将年轻的身影投射在知识殿堂的砖墙上。实验室的窗依然亮着，像永不坠落的萤火虫；琴房传来新的旋律，与图书馆闭馆的铃声交织成夜曲。月光爬上教学楼的爬山虎，那些在暗夜里依然青翠的藤蔓，让我想起实验室里彻夜守候的培养皿，想起自修室键盘上跳跃的星光，想起所有在寂静中拔节生长的年轻灵魂。

此刻我终于懂得，所谓象牙塔从来不是封闭的城堡。当晨光再次漫过实验楼的玻璃幕墙，会有更多年轻的眼睛在数据流中寻找真理的坐标，更多双手在琴键上叩响时代的节拍。而我们都是银河里初生的星辰，在永不止息的知识潮汐中，正以青春为经纬，编织属于新纪元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