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荫道上已浮动着细碎的脚步声。露水在草叶间滚成透明珍珠,沾湿了匆匆掠过的书包带。拐角处的银杏树正抖落最后几片青涩,金箔似的叶片打着旋儿落在石阶上,像谁遗落的书签。
实验室的灯光总比晨光醒得更早。透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能看见白色身影在仪器阵列间游走,记录本上爬满墨蓝色的轨迹。某个烧杯突然泛起虹彩般的泡沫,引得几双手同时伸向摄像机,晨风裹着断续的讨论声飘出来:"这个折射率...或许可以..."
阶梯教室的书页翻动声渐次响起,如同涨潮的海浪。有人对着投影屏上的分子结构图勾画,笔尖在笔记本上犁出整齐的沟壑;有人捧着保温杯在走廊踱步,蒸腾的热气里浮着枸杞与菊花的私语。窗台上几盆薄荷舒展着叶片,在微分方程与药理公式间摇曳生姿。
运动场永远醒在晨光之前。跑道上的身影织成流动的环,运动鞋与橡胶地面摩擦出青春的静电。单杠区不时爆发出清亮的喝彩,某个矫健的影子正完成第十个引体向上,汗珠坠在阳光下折射出棱镜的光谱。角落里,晨练的老教授缓缓推着太极,衣袖兜住一片飘落的银杏。
图书馆的旋转门吞吐着年轻的光影。古籍区的木桌摆着冒热气的搪瓷杯,泛黄的药典上压着鎏金书镇;电子阅览区的蓝光映亮专注的眉峰,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时代的密码。忽然有细小的惊呼从植物图鉴区传来,原来某本旧书里夹着二十年前的银杏标本,叶脉间还流淌着往昔的秋阳。
正午将近时,林荫道迎来了最斑斓的时刻。外卖骑手的保温箱与实验室的推车擦肩而过,无人机载着试剂盒掠过金黄的树冠,穿汉服的姑娘捧着线装书穿过光斑织就的网。不知是谁的蓝牙音箱漏出一段钢琴曲,音符撞在银杏叶上碎成金色的雨。
风起时,整条路的枝叶都在翻动书页。石缝里藏着前夜未干的方程式,长椅上躺着半阙未写完的诗,而年轻的眼睛正在捕捉每一粒光的种子——那些在显微镜下发芽的、在试管里开花的、在图纸上舒展嫩芽的,终将在岁月里长成新的年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