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这天,天气不冷不热。柳树发芽了,嫩绿的叶子像小手指一样冒出来,风一吹就轻轻摇晃。田埂边的野草长得快,蹲下来看,草叶上还挂着露水,亮晶晶的。麻雀一群群飞过麦田,落在地上啄食,人走近了又哗啦啦飞走,像撒了一把灰扑扑的豆子。
村里的杏花全开了,白里透粉,蜜蜂围着嗡嗡转。屋檐下的燕子窝热闹起来,老燕子忙着衔泥,小燕子张着黄嘴巴等吃的。奶奶说,春分燕归来,是吉兆。墙角冒出一丛丛蓝色的小野花,她总说这叫“婆婆纳”,摘几朵别在竹篮边上,也算添点春色。
河边的地开始翻耕。拖拉机突突响着,黑土被犁出一道道深沟,空气里全是泥土的腥味儿。几个老人蹲在地头抽烟,念叨着“春分麦起身,一刻值千金”。小孩儿在田埂上跑,举着塑料袋当风筝,笑声和布谷鸟的叫声混在一起,远远荡开。
中午太阳暖烘烘的,邻居送来刚烙的韭菜虾皮饼。面皮煎得金黄,韭菜翠绿,咬一口烫嘴,满屋子都是香味。后院的竹筛晒着茵陈蒿,说是晒干了煮水喝,能去春燥。猫蜷在柴火堆上打盹,尾巴尖儿偶尔动一动,连它都知道这时候该懒洋洋的。
下午看见一群孩子在晒谷场玩竖鸡蛋。春分这天鸡蛋容易立起来,说是沾了天地平衡的灵气。他们小心翼翼摆弄,鸡蛋一立住就欢呼,倒下了又咯咯笑。我也试了试,手一松,鸡蛋果然歪歪扭扭站住了——原来不用什么技巧,不过是春天让万物都找到了安稳的姿势。
天快黑时,西边天空染成橘红色。有人在地头烧枯草,青烟顺着风飘,空气里有股焦糊的甜味儿。月亮早早挂出来,淡淡的,和还没落山的太阳打了个照面。春分这一天,昼夜平分,冷和暖也各让一步,接下来的日子,白昼会越来越长,像一条渐渐松开围巾的脖子,终于能畅快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