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水光上的少年

一切井然有序之后，第一批牧马人抵达这里。

他们抬眼望去，迎面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牧马人确然是第一次遇见海。秦地苦旱，又少有大江河湖，这样的景观确然形成强烈落差，让牧马队激奋不已，他们加快布置牧马疆域，对未来牧马生活充满希冀。望着这碧波荡漾的海，水打礁石，湛蓝之波一浪高过一浪，海天之际，金黄晕染云朵，日光似撒金如雨，海风波澜，晶晶然如冷光之乍出于匣也。这帮秦人是从未见过海的，常年于闭塞黄原中，遇见这般美景，不由得把牧马的艰繁苦役忘在脑后。得一壯阔，也不免陶冶了心志。

浩浩荡荡的守马队在这扎根，不久就由不得要考虑供水点。值守海地牧马，似乎并不简单。本以为面朝大海，就不需考虑水源问题。然而马匹尚可将就饮些海水，牧马兵却喝不得，海水甚是咸苦，人若饮之，病坏躯体。

等首队巡视海边回来上报，徒步百余里也并未发现任何水源，这可难倒了牧马队，水可关乎值海边的牧马人的生计。大家有些颓丧，也有些埋怨，失了来时的兴致。正此时，人群中有个少年主动请缨，他向队列之长阐释他凿洞开源的奇思。队长细看此人，面目不似他秦人那般黑黄，明眸皓齿，不似服劳役的苦兵。细细询问，这才得知，他是三年前从楚国抓来的俘虏，分批服苦役，被分来这牧马队。少年善习水性，常年在烟雨河湖里作农桑，山山水水，少年熟知何处可凿水源，何处可寻山泉。他似乎对凿掘水源、勘探地势甚有把握。楚地丰饶肥美，多山泽之利，山泉泠泠，除了天然所存，也有不少为人所掘。这也难怪他如此自信。

遂而，他跟着首队马不停蹄地赶往海边礁石行进海边一圈，可，并不如意，还是一无所获。忽的一阵强风卷来，沙砾盈天。

少年也低头避沙，蹒跚之时，却独独俯视一块有异样的青石，石头布满青苔，青苔上爬满了虫蚁。他敏锐地掀开石头，果然有发现，这里藏了一个指盖之大的沙洞，陆陆续续的虫蚁聚来，他欣喜地喊出“这!快看!”于是乎就有了深掘礁石底下沙洞的提议。众人有犹疑不前的，有垂头丧气的，有嗤笑不已的。看着队行之人不甚在意，不等队长发号施令，少年便试着徒手开始搬移碎石，队长见他如此胸有成竹，便一声令下，全员整顿齐发力。半晌之后，好几个小小沙洞被开掘成大洞，也没有任何别的发现，只是零星水滩，供人饮是绝不够的。少年领着一小分队一鼓作气把周边礁石悬崖峭壁也摸索一遍，一片片的峭壁甚是高峨，可他决心去做。

摸索的第五天，偶然间，他触摸到了悬崖绝壁底下一个小洞，他伸指而入，竟然有水!他急忙报告上去，请求开凿底下。

果不其然，日以继日，壁底被开凿出了不大不小的石洞，里面竟真有个不小的泉眼，底下泉水可是一份大礼啊!乍时一片雀跃，欢呼声震天。日日夜夜风吹雨打，这个藏于峭壁之下的石洞除了供应牧马人甘冽泉水，也成为了牧马兵的栖息之所，濒临大海，少不了狂风骇浪，有时席卷而来暴烈的潮浪威胁着值守海边的牧马人的性命，这时倘若提前进入石洞，减免海潮造成的伤亡。海边石洞的部分遗存似乎怀有神异，洞底的上方有一个清凉爽口的淡水泉眼，清清泉水，滴滴嗒嗒终年不断。秦世之后，历经汉唐元宋明清，没人知晓那石洞的确切来历，可传言总有过路旅人望见那水光綻开，晕晕绕绕的光圈朦胧着执釜斤的少年轮廓。

数千年后，石洞已然磨蚀得不复当年，可石洞的传说却还有迹可寻。“牙洞”被临海的小渔村陈家镇当做史话笑谈。酒余饭饱之际，总要炫耀着附近石块的神奇传说。在当地世世代代生活着的人都听老一辈讲石洞历史，可是谁也说不清楚是牧马人开凿的原因，却也记得有个光晕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