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假期可以让我短暂的回避忙碌的生活,但站在山底看着那狭窄的山路上漫长的队伍,焦虑和烦躁又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看着这两座一高一低的山峰,仿佛被从天而落的巨斧一分为二。阳光从两峰之间挤过,却没有躲过山脚高大茂密的山林,只有几束略微顽强的在地上呈现出各种不规则的图案,有时一阵风吹过,树叶便会无情的遮盖它们。
“哼,这不就是我的假期吗,好不容易有一点,就被各种事情打断了。”我无奈的看向了山道的入口。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两座山峰从外观来看并无多大的差异,可只有右边那座略微低一些的那座山有明显的山路,而左边的山的山路似乎已经好久没有翻修过,树叶肆意的吞噬着原本就狭窄的山路,与右边的人山人海相比,左边的山路显出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落寞。
“这座山为什么没怎么有人,而且这么冷清?”我向售票员问道。
“那座山上啥也没有,只有一座陵园。”售票员不耐烦的说到,仿佛每个人都欠了她很多钱一样。
与其排很久的队上去看人,还不如去这个陵园来的轻松。这个念头驱使着我向着人流移动的相反的方向走去。这条山路比看上去还要凄凉,道路两旁高大的树木仿佛将这里与外界隔离开来,不时吹过的冷风让人有一种阴森的感觉,我下意识紧了紧衣领。台阶忽高忽低,有些松动的厉害,大部分的台阶有着很多的小洞,而有一段路竟全是坑,在坑上有一些年代久远的铁板通往前方的路。落叶像从地下长出来的一样覆盖了路面的大部分,只有靠山的一侧有着容一人通过的空间。
“这样的山路都不修,怪不得没人来。”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登上了山顶,虽然路难走,但由于没有人来,时间并不是很长。
到达山顶之后,一座简易的陵园冲进了我的眼帘,因为它太扎眼了,与山顶的美景显得格格不入,这里没有很多树木的遮盖,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让这座陵园显得十分透亮。我下意识的拿起手机要拍照留念,但拍过之后我就显出了无比的失望,因为无论怎样都躲不开一座座破败的石碑,“要是把这座陵园牵了,这座山肯定不输旁边那座。”我不禁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嘿,你小子说啥呢。”一个苍老却十分有力的声音闯入了我的耳朵。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十分干练精神的老人,他的脊背比很多年轻人都挺得要直,我本来烦躁的心情瞬间转为了对老人的好奇。
“大爷你是这里的守陵人?”
“什么守陵人,我是这里看园的,这里不允许拍照,还有,你小子说话小心点。”这底气十足的声音让我无法相信这出自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口中。
我环顾了四周,发现在陵园的旁边有一个简陋的屋子,看来是老人的住处。我指着那座屋子,问大爷可以去坐坐吗,大爷先是一愣,似乎听到了什么从来都没听到过的话,后来干脆的点了点头。
进入房间,屋内的陈设十分简陋却十分整齐,在最大的墙面上挂着一面破损但依旧鲜红的国旗,给灰暗的屋子增添了不少亮色。
“咳咳,你小子是第一个上来之后愿意在这里待一会的人,来这的人一年也没几个,上来看一眼拿起手机啥的就要拍照,说不让拍就骂骂咧咧的滚蛋了。”我在现今的社会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种直接的话了。
“这里葬着的都是些什么人?”我看向了外面的墓群。
“都是些老兵,他们是我父亲的战友。”老人的话语充满了尊敬。
“按年头算,应该是抗战的老兵吧?”
“对,他们是一个连的,都在抗战时牺牲了。”老人的语气突然颤抖了一下。
“在这里吗?”我的好奇心愈加重了。
“对,他们驻扎在这座山脚下,当年敌人打过来的时候,就剩下他们了,他们和敌人打了七天,弹尽粮绝到最后还是失守了。”“这座山阻隔了很多公路,占住它,敌人就不能到处走。哎!”老人的话语间透露着无奈与痛苦,看来好久没有提起这段往事了。
我从老人的话中得知,老人的父亲是抗战的老兵,老人在父亲死后参军,抗战结束后,又参加了解放战争,打了一辈子仗。
我突然想到,那些破旧的台阶应该是战争的遗迹,现在想想,当时的战争应该十分惨烈。不知何时乌云遮盖了太阳,昏暗的天色仿佛重现了当时的场景,我仿佛看到了这一连的战士顽强的抵抗着敌人疯狂进攻的身影,刹那间,喊杀声,号角声,枪炮声,敲击着我的耳膜,每一个人的脸上表情,虽然狰狞却异常坚定。
我再次看向了那些墓碑,这一次它们不再破损,在阴暗的天色下照射出无数明亮的光。这时,最后面一座新坟又引起了我的注意。
“怎么,这里还有新葬在这里的吗?”我扭过头来看着老人。
“对!那是我的儿子。”老人的眼里有了泪花,悲伤的语气下是无比的骄傲。
“他是个消防员,在救人的时候牺牲了,这小子是好样的。”老人的眼光逐渐凝聚,仿佛他的儿子就站在他的面前。
老人看向了我,我的脸庞将他从回忆拖回了现实,老人显得有些失落,“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当时让他去当兵,孩他妈死活不愿意,娃走了,他妈也走了,我把他葬在他爷爷们的身边,我就在这陪着他们。”老人看着外面的墓群,坚定地说着。
“你的孩子救别人死了,你后悔让他去当消防员吗?”
“不后悔,总有人要去做这些事,否则,国家谁来守,家人谁来守,这份安宁谁来守护?我的父亲为了国家牺牲了,我为了解放全国打了一辈子仗,孩子为了保护别人牺牲了,我觉得我们尽了我们作为军人的职责。”老人的腰板挺得愈加的直了。
我站起身,走到墓群的前面,深深地鞠了一躬,仅此献上我对这群为了国家和社会牺牲自己的英雄们最崇高的敬意!
在我的身后,年迈的老人腰板挺直,向着墓群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在我告辞之前,老人说话突然一改前面的坚定,有些犹豫,左手紧紧地握着右手,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老人突然请我帮忙将这些烈士的名字写到他的墙上,他说他不认字,又不敢麻烦别人,我十分惭愧,这些英烈的名字,本该刻在更加高大的殿堂之上,于是我提起老人递来的碳棒,一笔一划的书写着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名字,这是我写过的,最神圣的字!
我离开时,已接近黄昏,红霞已爬上了天空,这一抹红色,像极了他们洒下的鲜血,像极了那面鲜红的国旗。
我下山时,还有人在艰难的向另一座山上挪动,我暗笑了一声,他们只关注这美好的风景,却忘了那群争取和守护这片安宁的人们。“哼!这群人错过了这座山上最美的风景。”
离开了景区,我回到了喧闹的城市,生活的压力再次扑面而来,但我的第一反应,不再是烦躁,而是满足,满足我们社会的安宁,这让我想起来经常看到的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有人在为我们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