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前,最后一道冷锋来袭的雷声划破了压抑的远空,一只湿漉漉的白文鸟在发冷的城市里迷飞,旋涡似的高高低低,凌乱的翅膀将粘连的雨从高空抛下。雨像流浪狗般惊慌失措,却仍坚持敲击着被泡的酥软的大地。整个城市笼罩在灰暗和雨声中,仿佛已经肿胀,肌理纤维都乱了,从早已残缺的驱壳里透着点子亮,又随即被雨帘吞没。
他独自一人走在变了形的大街上,蜷着弯的头发狼狈地垂在额前,发着霉的水滴肆意在他颈间游走。他驻足,用手拭去这令人不快的征兆。忽然他发现旁边竟有一个电话亭,刷着红色油漆,孤零零却高傲地立在大雨中。电话亭里散发着闷暖的淡黄色灯光,被雨滴摔裂成无数闪着光的细碎星子。燥热的白日它忍受了太多匆匆过客的使用,在这喧闹又寂寞的雨夜里,它才有了灵魂。他好像听到它的笑声,不,是咯咯地在笑,肆无忌惮的像个孩子。他想永远待在这儿,他觉得,在难以喘息的路上,至少有了个伴。
他也飞了好远的路,亲自走出了家乡。他走得太急了,以至于还没来得及认路。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也不清楚。眼前是坠落在雨里的霓虹灯,他觉得有些像记忆中的月亮,但却从未属于过他。自己就在边缘徘徊,找不到终点而又回不到起点。但是,在这样一个浓稠的夜,他看到了这只白文鸟,他不顾早已湿透的身心,像个稚童紧紧牵着妈妈衣角般追随着鸟儿。
鸟儿仍旧蒙着头展翅飞着,没有方向,仿若也没有目的,将自己交给未知,然后把心灵带给回忆。这个世界飞太快了,它累了,只能停在定了格的过去,容不下现在未来。它越飞越快,他也越跑越快,喘息声和雨声混杂在了一起。
突然,他凝望着鸟儿的双眼瞪大了,想要挽回却只剩下空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它好像发了疯般,撞上了反着寒光的玻璃幕墙。
他呆呆的楞在楼下,毛茸茸的大眼睛再也无法离开那块泛着光的玻璃,他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真的会有一只鸟,在这发冷的城市里,傻傻地撞在了自己跨不进的一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