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醒
环材212-2团支部杨莹颖
他被三轮车的笛声闹醒,睁眼看天花板上的三片电扇吱呀地转了许久。睡觉时出的汗透过洗的发白发皱的背心印出水迹。他侧了个身,曲起手肘垫在头下面,也不管上面被竹席楞出的红痕,透过纱窗左下角的破洞往外看。
卖菜的把空了的竹篮子头朝下在水泥地上磕了磕,弄掉碎菜渣子;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男人骑着摩托吹着口哨大笑着呼啸而过;街角下的固定象棋点只剩下最后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大爷;几个玩得脏兮兮的疯孩子拿着粘腻的冰棍尖叫着跑进筒子楼;小卖铺里拿着蒲扇打瞌睡的老板被油烟味呛得直咳嗽,转身向内房的方向吼了几句……
他这觉睡得久了,头脑昏沉,看着落在地上的光辉,红色和黄色混在一起,像咸鸭蛋里的蛋黄。他撑着手坐起来,两条小腿搭在床沿上前后轻晃,歪着脑袋漫不经心地打量自己的脚趾,然后打了个很长的哈欠,天地模糊成水彩。等彻底清醒过来,他扒拉出床底的拖鞋套上,悠悠地开门往外走。
夕阳无限好,小巷的晚风七拐八拐,写实地直奔他怀里去。头发乱上加乱,像田野边无人看管的野草,肆意无极。他又想笑了,像车子突然加速,心底痒得似人在用草尖挑弄。在小卖铺前停留,看一眼墙角边睡着的老猫,分神听老板抱怨楼上吵闹的小两口,最后笑着买了汽水和瓜子,挥手告别意犹未尽的人和事。前面的影子被拉的很长,他试图踩碎那个轮廓,但对方总是快他一步,他越踩越急,最后跑了起来,风灌进背心里鼓起来,像一只起飞的鸟。他要去的地方不远,一栋中途被废弃的烂尾楼。夜里那儿就成了流浪汉或者私奔的情侣的温床。但在白天,这儿是属于他的王国。
国王一步一步登上楼梯,手中的塑料袋相互摩擦,为他的到来奏乐,晚霞成为最高贵的装点,夜风是最忠诚的护卫。他到了目的地,六楼,最顶楼,鲜有人迹的一层。东西贯通没有遮拦,宽阔又自在。他走到边上,在眩晕感里向下看那些错杂的巷落和分散渺小的人蚁。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然后瘫坐在旁边一张破烂的布匹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