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出生在海边的孩子,对于海的呼唤我总是下意识的响应,那是故乡的愁思,伴随着悠扬的音乐看着涨上的浪花激起一片泡沫,远方的海平线一动不动,闪烁着朦胧黄昏最后的一缕日光。那日光闪在海面的波涛上,映照在打鱼人归来的渔网里,像浪花引起的思念一样一遍又一遍的爬上我的心头。
海在浪漫的人笔下,是多么多样的意象啊。他是孕育着生命的自然,又是隔开乡愁的峡湾;他总是寄托着人们涌上又消逝的情感,又给着艺术家们数不清的灵感与刺激。我尤爱莫奈的日出,那恰好是我想象中海的样子,渲染开来的橙黄的天空与点点斑驳的海面,带着清晨困意的打鱼人,远处扬起高帆的船群,小小的纸上寄予着我对海的所有幻想和喜爱。海还在唤着我的名字,可我不知道几时才能再见到海。
高三晚自习结束后,我总是独坐在班里,直到静校的铃声响起,我才起身准备回家。十点半的街道是空洞冷清的,路灯打下一缕黄光,我穿梭在这一个又一个路灯下,仿佛从一个月亮走到又一个月亮。路途中间总是经过一架小桥,桥下是百年前挖过的京杭大运河。我总是在心烦的时候往着桥下河流的另一端,看着他笔直的绵延到另一端,在月光下伴着氤氲的水汽,辨别不出那宁静的水面距离着我有多么远。
运河那端离我其实很近,我的目光所及不过几百米。可我总幻想那一头是一片辽阔的水域,明知他不会流到海中,但我的思绪已经乘着这快要干涸的河流,流入遥远的太平洋了。
查出成绩后匆匆填报了志愿,我对我的未来十分迷茫。梦里的那片海有时离我很远,有时离我很近。
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还不及激动与喜悦爬上心头,繁忙的应酬和亲戚客套的话语总是把我向海的脚步拉回来。那几日过的朦胧又梦幻,海,成绩,黄昏落日,亲朋的祝贺,静谧,喧闹的宴席....理想和现实的交叉让我想睡在梦里,可繁忙的应酬让我不得不穿梭于人群间。那几日的梦,简单而重复,我站在海边,脚陷在沙子里,呆望着黄昏时一边一边摔碎在海滩的浪花。太阳在坠落,海浪在发愁,我,我在痴痴地望着海。
坐在来烟的车上,我重复地问着父亲,“到海还有多远?海真的很蓝吗?沙滩真的是金黄色的吗?”我像孩童般那样重复问着稀松平常的问题,我从未感到海离我
那样近。大海!大海!大海!
终于,我邂逅了海。黄昏时,浪拍在我的腿边,夕阳落尽我心里。
那复杂的心情难以描述,我感觉如梦般不真实,可是脚下被水携去而陷空的沙坑又不停提醒着我这是真的。海浪,夕阳,咸湿的海风,背后传来的游人的嬉闹,以及头顶上海鸥升起落下的鸣叫。我的五感切切实实的提醒我,是海。我放肆的踩在海水里,感受着脚下细微的沙子,提着裤脚凝视着被冲上岸的水母,跑向海鸥群看他们一起飞起。
我仔细比对着眼前的景色,想看看莫奈笔下海上日出和我目光所及之海是否有差距。橙黄的天空有了,点点斑驳闪烁的海面有了。那缕闪烁在海面上粼粼的阳光终于照进了我的心里,浪花引起的愁思终于褪去。
夜晚,潮落,被水浸过的沙滩洒着点点月光。随之褪去的不止有卷起的沙砾和层层卷起的海水,还有我对海的痴痴幻想与因之而起的全部愁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