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冬晨书页间

冬日的校园是在呼吸中醒来的。六点半，天仍是墨青的，路灯还未熄，一团团光晕在寒气里浮着。我从宿舍楼走出来，风像细密的梳子，掠过脸颊时留下清冽的触感。通往图书馆的小径两旁，树叶早已落尽，枝桠干净地舒展着，仿佛在用线条描摹天空的轮廓。地上偶有薄霜，踩上去有极轻的脆响，像冬天悄悄打的节拍。

图书馆的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白雾。我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摊开笔记，泡一杯热茶。茶气袅袅升起，在冷窗上呵出一小片清明。透过那块清晰，能望见外面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先是淡青，然后泛起藕荷，最后晕出一抹珊瑚红，像谁在天边轻轻调着水彩。晨光一点一点漫进来，落在书页上，那些分子式与反应方程，似乎也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色。

最难忘的是上周的那场小雪。细盐似的雪粒，簌簌落在干燥的冬青叶上。课间，大家都涌到走廊边伸手去接。雪很小，还未落地便化了，只在掌心留下一痕凉意。隔壁班的两个男生却兴冲冲地跑到草坪上，用冻红的手堆了两个拳头大的雪人，还给它插上了枯草做的胳膊。同学们围着笑，拍照，呵着白气说“像不像在养细胞？”那一刻，冷空气里漾开的笑声，像一串串透明的泡泡，轻轻撞碎了冬天的严肃。

我渐渐喜欢上这样的冬天。它不像春的喧哗、夏的奔放、秋的浓郁，它只是沉着地、清澈地铺展开来，给你一片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宁静。在冬日的校园里，我们读书、思考、疾步穿过寒风、在路灯下并肩说笑……所有这些片段，像一页页正在写下的草稿，也许有些生涩，却无比真实。而我知道，当某天回望，这个冬天不会被记得有多冷，只会记得——窗上的雾气，晨光中的侧影，掌心化雪的凉，和无数个正在积蓄温度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