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烟大的冬

是三元湖先静下来的。

是浸过深海凉意的静，裹着湖面未封严的碎冰——每一块都嵌着天的淡蓝，漫过岸边落尽了叶的槐枝，光秃秃的枝桠上还挂着零星未化的残霜，蹭过湖心亭的木质立柱时，带起一丝极轻的颤。这颤音混着冰面下水流的细响，像谁在冰面下藏了半阙未写完的诗，连空气都跟着慢了下来。

考研学子晨读的书声刚从综合楼的长廊尽头淡下去，霜就跟着凝上来。不是别处那种脆硬易裂的霜，是带着绒感的、沾在窗棂上会慢慢聚成六角细花的霜，覆在烟大的青灰色石阶上，把昨日学子踩出的深浅足迹封成浅印。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倒像为早行的学子留了份专属的冬日印记，藏着未散的书香与期许。

风忽然转了向，卷着细雪掠过钟楼的铜铃，叮当作响间，然后雪就密起来了。

不是乱糟糟的闹，是“悄无声息”的那种密：先粘在教学楼的窗玻璃上，叠出一层半透明的薄纱，映着教室里学子低头刷题的身影；再停在路过学子的帽檐上、围巾穗子上，没等他抬手拂去，就融成一点凉，顺着发梢滑到衣领，惹出一声轻呵；最后铺满三元湖的冰面，把残荷的枯瘦枝桠裹成银条，连湖边的石凳都盖了层松软的白绒——天空的淡蓝忽然就和雪融在一处，分不出哪片是云，哪片是雪，整个校园都浸在这份清透又朦胧的白里。

钟楼的时针晃到午后时，雪已经把烟大裹成了素净的白。操场的铁栏杆上积了层厚绒，三三两两的学子裹着厚外套走过，有人抬手接雪，有人低声说笑，笑声会惊起檐角的雪，簌簌落在肩头；图书馆门口飘出的墨香，混着雪的清冽，把“求实守信，好学力行”的校训牌晕成了朦胧的暖意；食堂窗口冒起的热气，裹着包子的麦香、汤面的鲜香漫出来，与雪雾缠在一起，暖了整条通往宿舍的小径。

风稍歇时，阳光从云层里探出头，雪粒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钻。指尖一触，凉意便顺着指尖漫到心底，忽然懂了：这哪里是冬，是烟大把一整个学年的热忱、书香里的坚守、朝夕间的陪伴，都藏进了这场纯粹的白里。待春归时，这白下的生机，便会伴着湖水解冻的声响、槐枝抽芽的轻响，悄悄冒出头来，把冬日的沉淀，都酿成来年的希冀与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