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向海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温柔。不像扑向旷野那般肆意,也不似覆在屋檐那般厚重,只是捻着细绒似的雪沫,贴着海面轻轻落。海风裹着雪粒掠过脸颊,带着凛冽的凉,却又掺着海的咸腥,冷得清透,冷得舒服。
海边的风是凉的,卷着雪粒子往衣领里钻,却吹不散那片望不到头的蓝。往日里波涛汹涌的海,此刻竟温顺了许多,浪头缓缓涌来,漫过沙滩上薄薄的雪层,留下一道半融半凝的痕。雪落在浪尖,便被咸涩的水化开,化作一缕淡淡的白汽,与天边的云缠在一起,分不清哪片是云,哪缕是雪。
沙滩上少有人迹,只有几行浅浅的脚印,被新雪盖了大半,只余下模糊的轮廓。远处的礁石,早被雪裹成了灰白色的馒头,沉默地立在潮起潮落间,任海浪一遍遍拍打,溅起细碎的水花。几只海鸟缩着脖子,停在礁石上,偶尔抖落一身雪屑,发出几声清冽的啼鸣,倒让这片寂静的海,多了几分生气。
我踩着雪,一步一步往海边走。雪下的沙是软的,踩上去咯吱作响,与海浪拍岸的声音应和着,像是冬日里独有的浅唱。伸手去接那飘落的雪,指尖刚触到一丝冰凉,雪粒便融成了水,带着海的咸腥味。原来雪与海相遇,不是彼此消融,而是酿成了一种清冽的味道,凛冽中藏着温柔。
天色渐渐暗下来,雪落得更密了。海面上浮着一层朦胧的白,像撒了一把碎钻,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光。远处的灯塔亮了,橘黄色的光穿过雪幕,在海面上投下一道晃动的影,温暖了这片清冷的天地。那一刻,雪与海,光与影,都静成了一幅画。
雪还在下,海还在涌。这雪边的海,没有春日的繁花,没有夏日的喧嚣,却有着独属于冬日的清宁。它藏着岁月的静好,也藏着天地间最纯粹的温柔,让人忍不住驻足,任凭风雪落满肩头,也舍不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