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晨雾里的山径

清晨推开窗时，山间的雾正漫过青石板路，像揉碎的云絮坠在肩头。我循着老巷往山径走，晨雾把世界滤得只剩温柔的轮廓，黛色的山影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干的水墨。

山径的石阶被晨露润得微凉，指尖抚过路边的青苔，软茸茸的，带着潮湿的草木香。雾最浓的地方，连五步外的树影都成了模糊的色块，只有鸟雀的啼鸣清亮，像从雾的褶皱里抖落的碎玉。偶尔有风掠过，雾便散作一缕缕，绕着松枝打旋，漏下几缕细碎的晨光，落在石阶的纹路里，晃得人眼睫轻颤。

行至半山的亭台，倚着朱红的栏杆回望，山下的村落已被雾裹成了一团朦胧的暖黄。白墙黑瓦只露出浅浅的轮廓，炊烟从雾里钻出来，细瘦的一缕，慢慢融进晨色里。几位晨练的老人坐在亭中石凳上，谈笑声被雾揉得绵软，混着手里紫砂壶的茶香，在空气里酿出淡淡的甜。他们说这山的雾，春稠夏薄，秋清冬寒，年年岁岁，都守着这一方山水的晨昏。

再往上走，雾渐渐淡了，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道旁的野菊开得正好，嫩黄的花瓣沾着露珠，风一吹，便簌簌落下细碎的晶亮。转过一道弯，忽见一泓清泉从石缝里淌出，叮咚作响，泉水清冽，映着天的淡蓝和云的白，像把整个晨晓都揉进了这汪碧色里。我蹲下身掬起一捧水，凉意从指尖漫到心口，所有的浮躁都被这清冽洗得干干净净。

待到登上山顶，雾已散尽。极目远眺，连绵的山峦层叠着铺向天边，晨阳把山尖染成金红，流云在天际缓缓游走。下山时再走那条青石板路，石阶上的露珠已被阳光蒸干，只留浅浅的湿痕，像山径藏起的温柔心事。

原来这山间的晨雾与晨光，从来都不是刻意的景致，只是自然最朴素的馈赠。我们总忙着追赶远方的风景，却忘了身边的晨雾里，藏着最动人的人间温柔。那些被雾霭浸润的清晨，那些踏过青苔的脚步，终究会成为心底最柔软的印记，提醒我们慢下来，去触摸生活本真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