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窗下的旧时光

风穿过窗棂时，携来桂树的清芬，落在摊开的旧笔记本上。纸页泛黄，边缘卷着温柔的弧度，像极了外婆坐过的藤椅扶手，被岁月磨得温润。窗外，银杏叶正簌簌飘落，铺成一地碎金，恍惚间，竟与记忆里的秋日重叠。

幼时的秋，总伴着外婆院子里的桂花香。她会搬张小板凳坐在树下，剥新收的毛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银白的发间跳跃。我趴在她膝头，看她指尖灵活地转动，豆荚裂开的脆响，混着桂花飘落的轻吟，成了最动听的秋声。偶尔有花瓣落在书页上，外婆便用带着皂角香的手轻轻拾起，夹进我的童话书里，说这样能留住秋天的味道。

那时的时光过得很慢，慢到能细数阳光移动的轨迹，慢到能听见露水从叶片滑落的声音。午后，外婆会泡一壶菊花茶，瓷杯里的菊花在热水中缓缓舒展，像一朵朵重生的白菊。她教我辨认院子里的植物，告诉我哪株是薄荷，哪丛是紫苏，哪片叶子晒干了能驱蚊。我总爱追着她问东问西，她从不厌烦，耐心地一一解答，声音温柔得像秋日的阳光。

后来离家求学，秋日常在异乡的窗前度过。城市的秋天总是行色匆匆，人们裹紧外套赶路，很少有人停下脚步，留意枝头的黄叶，或是空气中浮动的暗香。偶尔闻到桂花香，便会想起外婆的院子，想起那些慢下来的时光。于是学着外婆的样子，泡一壶菊花茶，在书页里夹一片落叶，试图留住些许秋意，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今年秋日归家，外婆的院子依旧。桂树开满了花，香气氤氲，藤椅还放在老地方，只是外婆的背更驼了些。她看见我，眼睛亮起来，像见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依旧是泡上一壶菊花茶，依旧是坐在桂树下，只是这一次，换我为她剥毛豆。阳光依旧温暖，桂花依旧飘落，时光仿佛从未走远。

原来，最珍贵的时光从不会流逝，它藏在桂花的香气里，藏在泛黄的纸页中，藏在亲人的陪伴里。秋窗下，风又吹过，带来熟悉的芬芳，那些旧时光，便在心底缓缓流淌，温暖了整个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