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老旧的窗纱,在母亲的缝纫机上织出细碎的光斑。那台淡蓝色的机器是我童年最深刻的背景,机头处的漆皮早已斑驳,却仍在母亲的操控下发出规律的 “咔嗒” 声,像一首永不疲倦的童谣。
我总爱在母亲踩缝纫机时凑过去,看她把裁剪好的布料铺展在台面上,指尖捏着细小的银针,轻轻一挑,线就穿过了布眼。她的手指不算纤细,指腹上有常年握针留下的薄茧,关节处还带着洗衣留下的微红,可每当拿起针线,那双手就变得格外灵巧。有次学校要开运动会,我吵着要一件红色的运动服,母亲连夜拆开了她结婚时穿的红棉袄,凭着记忆画出纸样,踩着缝纫机忙到后半夜。第二天清晨,当那件带着棉絮清香的运动服放在我枕边时,衣角的针脚细密得像春日里的柳丝,连最挑剔的老师都忍不住夸赞。
后来我去外地读书,行李箱里总被母亲塞满各种东西。她会把晒干的薰衣草缝进布袋,说能防虫;会把毛衣的袖口缝上耐磨的补丁,说这样能穿更久;甚至会在我的笔记本扉页上,用娟秀的字迹抄下几句叮嘱,笔尖划过纸张时,留下淡淡的墨水香。
有次视频通话,我随口提了句宿舍的被子有点薄,没过几天就收到一个巨大的包裹。拆开时,里面是一床新缝的棉被,被面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小熊图案,针脚依旧是熟悉的细密。母亲在电话里笑着说:“知道你爱踢被子,特意多缝了几道固定的线,这样棉絮就不会跑啦。” 我抱着被子贴在脸上,仿佛还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眼眶忽然就热了。
如今母亲的眼睛不如从前清亮,穿针时总要眯起眼睛,手指也偶尔会微微颤抖,可她依旧喜欢坐在窗边缝缝补补。上次回家,我看到她在给我的孩子缝口水巾,淡粉色的棉布上,她用彩色的线绣了小小的太阳花。“小孩子皮肤嫩,用自己缝的放心。” 她一边说,一边把线拉紧,阳光落在她的白发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金粉。 我忽然明白,母亲的爱从来都藏在这些细碎的针脚里,藏在深夜亮起的台灯下,藏在千里迢迢寄来的包裹中。
那些看似平凡的时光,被她用温柔的耐心细细缝缀,最终织成了我生命里最温暖的铠甲,无论我走多远,回头时总能看到那束熟悉的晨光,和晨光里那个永远为我守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