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巷尾的旧书摊

巷尾的旧书摊总在晨光里泛着暖黄的光。那时祖父还牵着我的手，穿过青石板路上的薄雾，去赴一场与旧书的约定。书摊的主人是位戴老花镜的老人，总把书按朝代码得整整齐齐，泛黄的纸页间偶尔夹着干枯的花瓣，像藏着无数个被遗忘的春天。

第一次在书摊前驻足，是七岁那年的初夏。我被一本封皮磨损的《唐诗选》吸引，指尖拂过扉页上模糊的字迹，仿佛触到了千年前的月光。祖父见我挪不开脚步，便笑着和摊主议价。老人眯起眼睛打量我，又翻了翻书里夹着的枫叶书签，摆摆手说：“孩子喜欢就拿去吧，算我送的。”那本书后来成了我的枕边书，夏夜纳凉时，祖父会就着月光读 “床前明月光”，蝉鸣声里，文字便有了温度。

往后每个周末，我都会缠着祖父去书摊。有时会淘到缺页的童话书，祖父就用毛笔补写残缺的段落；有时能找到泛黄的画册，我们便坐在梧桐树下，一起辨认画里的山水。摊主老人也常和我们聊天，说这本《聊斋》曾陪着他度过知青岁月，那本《三国演义》是他儿子小时候的宝贝。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书页上，时光仿佛也慢了下来。

后来我搬去了城市，便很少再去巷尾的书摊。去年深秋，我特意回到旧巷，却发现书摊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明亮的便利店。正当我怅然若失时，一位路过的老人告诉我，摊主前年搬去了乡下，临走前把剩下的书都送给了附近的孩子。我走到曾经书摊所在的位置，弯腰拾起一片梧桐叶，忽然想起小时候，祖父曾在这片树下，为我讲解“一叶知秋”的含义。

如今那本《唐诗选》仍在我的书架上，扉页的枫叶书签早已褪色，却藏着我童年最温暖的记忆。原来有些时光不会消散，它们会像旧书里的文字，在岁月里沉淀，每当想起，便会生出淡淡的暖意，如同巷尾曾经的晨光，温柔了往后的每一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