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旧书摊

街角的旧书摊，是被时光遗落在这世间的，一块静稳又泛着沉香的碎片。木板搭的架子歪歪扭扭，摞着的书脊裂出深浅不一的纹路，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来，给书页上的霉斑和浮尘镀上一层暖金。这大自然赋予的光辉倒让这堆蒙尘的旧书，生出几分被岁月仔细打磨过的温柔。

守摊的是位戴老花镜的阿伯，总半躺在藤椅里打盹，偶尔醒来，就用一块软布慢慢擦拭书皮。偶然间，从书堆里瞥到一本《飞鸟集》，纸页泛黄得像被岁月浸透的茶渍。翻开扉页，有一行钢笔字，墨水已有些晕开。阿伯说，这书在他这儿待了三年，没人带走，也舍不得丢。我轻轻抚过书脊，感受着手指触碰纸页的温度。“我已经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翻阅一本书籍了？是否早已把诗里的清晨与黄昏，换成了生活里琐碎的任务计划，在为了日程奔波的日子把纸纸星光洒落。”

旁边摞着本机械制图教材，边角卷得像朵失水枯萎的花。夹页里掉出张泛黄的草稿纸，上面画着歪扭的齿轮，铅笔印深深浅浅，像是画者当年咬着笔杆、反复涂改的执着。阿伯慢悠悠起身，拾起草稿纸递我：“这书原主是个学徒，当年总在摊前蹭光看书写图，后来攒够钱买了新教材，就把旧的留在这儿了。” 我望着纸上的齿轮，似乎它们转着转着，就转出了一个人的青春，转出了那些默默努力的晨昏。

旧书摊原是时光的中转站。被丢弃的、被遗忘的，都在这里寻得一处歇脚的地方。书脊的折痕里，夹着别人的朝朝暮暮；霉斑的阴影中，藏着未说出口的告别；夹页的信物里，裹着没来得及圆满的心愿。阿伯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等某个愿意俯身聆听的人，把这些散落的故事，重新串成一串岁月的项链。

夜渐渐深了，书摊的灯影在风里晃啊晃。身后阿伯的藤椅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声响，混着夜风掀动书页的沙沙声......

原来，被时光筛落的碎片，在这里从来不会真正消逝。它们借着一盏灯、一个摊、一个人的守候，在岁月里静静沉淀，等着与某个懂它的人，再续一段温柔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