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阶上的叶与风

秋是踩着落叶来的，脚步轻得像檐角滴落的晨露，等你察觉时，整个校园已浸在淡淡的秋意里。

前几日还满树浓绿，晨起推开门，阶前忽然积了层浅黄，不是盛夏那种脆生生的鲜亮，是浸了夜霜似的、温温柔柔的黄，像被阳光晒旧的宣纸，边角还卷着点朦胧的软。风一吹，树梢悬着的叶子就晃悠悠往下落，一片，两片，打着旋儿，轻得像一声没说出口的叹息，落在阶沿上，悄没声儿地叠在一起，给青灰的石阶镶了道软边。

我总爱蹲在阶前捡叶子。梧桐叶大，掌纹脉络清晰得像老人手背的筋络，边缘卷着点焦褐，是被秋阳反复熨过的痕迹；枫香叶小些，红得透亮，像把淬了暖的小扇子，攥在手里，指尖都染着点甜润的红；还有些不知名的小叶，圆圆的，黄得像谁撒了把碎金，铺在阶缝里，不仔细瞧，还以为是阳光漏下的光斑。捡着捡着，怀里就抱了满怀，叶缝里漏下的风，带着点凉，却不刺骨，裹着草木晒了一夏的清苦，还有墙角野菊刚冒头的淡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吸一口，连肺腑都觉得被洗得清爽。

正午的秋阳最是懂人心。不像夏天那样张牙舞爪地烈，也不似冬日那样薄得贴在天上，它斜斜地照在斑驳的院墙上，把竹椅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摊开的落叶上，给浅黄的叶边镀了层金边。我把捡来的叶子一一铺在石阶上晒，自己蜷在竹椅里看云。秋天的云走得慢，一团一团的，像刚从棉絮堆里扯出来的，蓬松着，飘着飘着，就淡了，散了，露出瓦蓝瓦蓝的天——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色，比春的嫩、夏的浓，多了几分敞亮的清旷，像谁用清水细细洗过，连风都带着点透亮。

傍晚时风就密了些。叶子落得更急，簌簌地响，像院外老人们低声说着家常。风卷着最后一片梧桐叶掠过肩头，带着点凉意，却不觉得冷——原来秋从不是旁人说的萧瑟，它只是把盛夏的热烈，藏进了浅黄的叶、瓦蓝的天、清透的风里，把日子的清宁细细铺在阶前，等着你蹲下来，听一片叶落下的轻响，闻一阵风带来的淡香，慢些，再慢些，把时光过成一首不用着急收尾的、淡远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