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风驶过北锣鼓巷

秋风刚擦过钟鼓楼的檐角，便携着凉意溜进了北锣鼓巷——这巷子的秋，才算真正醒了。

巷口那棵老槐树最是敏感，风一绕过来，叶尖就悄悄染了黄，像被日头烘软的蜜蜡，又裹着风的轻寒。天是透亮的浅蓝，衬得半树黄绿愈发鲜活，风再一拂，叶子便打着旋儿往下落，有的沾在四合院的灰瓦上，有的被风卷着，在墙根打了个转儿。瓦垄本是沉郁的深灰，积了几层落叶，倒被风铺成了软乎乎的金。晨光漫下来时，风还在叶间穿梭，把叶边的细绒吹得发亮，连瓦当纹路里嵌着的星点黄，都被风揉得暖融融的。

院门上的红漆褪了些色，春联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边，一片落叶恰好被风按在联上，像谁随手夹在旧信里的书签。墙根的青砖还带着潮润，几片碎叶落在上头，风过的时候，白蜡纷纷扬扬飘落，叶尖蹭着砖缝里的草，窸窸窣窣的响，倒成了巷子里最轻的调子。

这巷子里的秋，全被风揉得慢了。卖糖炒栗子的推车旁，风裹着焦香漫出来，混着槐叶的清苦，一点点渗进青石板的纹路里。粉车的顶上积了层叶，风轻轻一吹，叶儿便晃了晃，像落了层会动的薄金。墙根的叶堆里蜷着只猫，尾巴尖偶尔抬一下，扫落几片叶，风趁机把光影搅了搅，惊得砖上的光斑跳着往后躲。

日头斜下去时，风也慢了些，叶影被拉得老长，铺了满巷。老槐树还擎着半树黄绿，灰瓦上的叶被风托着，只轻轻晃，连落下的动静都透着温柔。风里的栗子香淡了些，却多了户人家窗缝里漏出的饭菜香——北锣鼓巷的秋，就这么被风浸在烟火里，淡得像杯温茶，连风掠过指尖时，都带着抿一口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