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星空

常听人说，城里的夜晚是见不着星星的。这话原是真的。我静坐三元湖畔，仰头望了许久——几团浓得化不开的云，沉沉地压在黢黑的天幕上。心里无端地泛起一阵空落。想像着，哪怕有一架夜航的飞机掠过，把那红绿闪烁的警示灯当作流星也好。然而夜空只是静默地黑着，那样辽阔，那样深不见底的黑。

我沿着那条幽静的校园小径毫无目的走。周围是昏暗的，只有远处街市的喧嚷，隔着的树丛，漏过来些微模糊的光晕。脚步是懒懒的，鞋底擦着地面，发出簌簌的声响，在这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几乎要沉陷于这独自的、淡淡的忧郁之中了。

路的尽头，豁然一亮，令我怔了一下。

是夜晚的灯光！

就在那光与暗的交界处，我猝不及防地，撞见了一片人间的星河。一个个青春的身影，步履轻捷地从我身旁经过。他们的脸上没有倦容，只有一种专注于前方的明亮。我不由得向旁边那座通明的教学楼望去——透过一扇扇宽大的窗，看见无数伏案的身影。灯光将他们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而柔和，仿佛听到了沙沙的书写声，仿佛一股浩大的、无声的潮音，在我心头回荡着。

我在天上寻找星星徒劳无功，那高悬的星辰，固然是永恒的，却也是遥远的、清冷的。而眼前的这片繁星，他们没有银河的浩瀚，却有着最接近人间的、温暖的烟火。

他们是会疲惫、会困惑的星，却总是在短暂的黯淡后，又一次次地自己点亮自己。那光，源于对明天的笃信，源于内心不熄的火，源于对未来的渴望。我忽然想起远方的父母，此刻想必已歇下，他们的梦，大概与我这片的星空悄然相连吧；又想起三两挚友，此刻大约也在另一座城市的灯下，为着相似的憧憬而努力着，颇有一种“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的美感。这亲情与友情，不也正是这人间星海里，最温柔、最恒定的星座么？

我不再仰望那片空洞的夜幕了。今夜，我不再是失意的观星者。转过身，面向这片大地上的星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愿做这星河里的一滴水，一缕光，怀着满腔的激情，汇入那奔向黎明的、浩浩荡荡的光的洪流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