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林间秋语

晨光初透时，我踩着晨露走进城郊的林子。昨夜该是落了场轻雨，空气里漫着松针与腐叶混合的清润气息，像被揉碎的薄荷裹着陈年的纸香，吸一口便觉胸腔里都沁着凉。

石阶旁的枫树已染透秋色，风过时，红叶不是飘坠，倒像踮着脚起舞。一片叶子擦过我的眉梢，我伸手接住，掌心里躺着完整的脉络，像谁用朱砂细细描过的网，锁住了整个夏天的阳光。忽然想起儿时在乡下，祖母总爱捡这样的叶子夹进书页，后来那些旧书在搬家时遗失了，可此刻指尖触到的脆薄质感，竟与记忆里的温度重叠。

循着溪流声往深处走，溪水比盛夏时瘦了些，却更清亮。水底的鹅卵石铺着层浅绿的苔藓，几尾小鱼摆着尾巴游过，影子在石面上晃出细碎的银纹。溪边的芦苇丛里藏着几只麻雀，啾啾地叫着啄食草籽，见我走近，扑棱着翅膀飞上枝头，抖落的芦花便乘着风，慢悠悠落在溪面上，随波漂向远方。

不知走了多久，阳光已爬过树梢，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我寻了块被晒暖的青石坐下，从背包里取出带来的书，却没翻开。林间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能听见远处啄木鸟笃笃的叩击声，还能听见叶子落在草叶上的轻响 —— 那声音极轻，像有人在耳边说悄悄话。

恍惚间，竟觉得这林子是有生命的。它看着春芽冒尖，看着夏蝉蜕壳，如今又看着秋叶归根，把一年的故事都藏进年轮里。而我不过是个偶然闯入的过客，偷得这半日时光，听它细说岁月的温柔。

日头偏西时，我起身往回走。口袋里装着几片捡来的叶子，指尖还留着溪水的凉意。走出林子时回头望，夕阳给整片树林镀上了金边，那些摇曳的枝叶，像在与我挥手作别。

原来美好从不在远方，只在这林间的一阵风、一片叶、一溪水里，在我们愿意停下脚步，用心感受的每一个瞬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