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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大河的遗嘱

来源:生命科学学院团委发布时间:2025-06-19

在兰州段的羊皮筏子上,我触摸到了黄河的皮肤。那些被盐水浸泡得发亮的皮革,每一道褶皱里都嵌着细小的石英砂,在阳光下像无数缩微的星座。摆渡人老马用桨尖点了点水面:"看呐,这水里沉着三千年。"

确实,当浑浊的浪涌托起筏子时,我分明看见旋涡里闪过青铜爵的残影。二十年前在上游考古现场,我曾亲手清理过一只商代的陶鬲,它的袋足里还粘着碳化的粟粒。如今那些粟粒的基因,正以数据形态储存在农业大学的种子库里——这是文明最倔强的轮回。

河套平原的黄昏具有地质学的厚重感。夕阳把灌溉渠染成毛细血管的模样,无人机在麦浪上空编织绿色网格。穿耐克鞋的农学博士蹲在田埂上,他的平板电脑显示着土壤墒情图,而三米外的汉瓦当碎片正悄悄硌着他的鞋底。现代农业科技与地下文物层在此形成奇妙的共生。

夜宿潼关,我听见黄河在峡谷里搬运整个华北平原。水文站的激光流速仪显示每秒1700立方米的流量,其中至少300立方米是泥沙。这些泥沙在下游堆积出新的陆地,就像我们的祖先在甲骨上堆积文字。我突然理解为什么《水经注》里说"河者,天下之书"。

三门峡水库的泄洪道前,退休工程师老赵给我看他1983年的工作笔记。泛黄的图纸上,红色铅笔标注的淹没区里,赫然画着几处唐代石窟寺的符号。"当时我们给每块浮雕都做了石膏翻模,"他摩挲着笔记边缘的茶渍,"现在原址在水下60米,但翻模在博物馆里会呼吸。"

离开时我在郑州黄河博物馆看到一组对比照片:1904年德国人拍摄的悬河景观与2023年卫星影像。那道曾经高出地面7米的"天上之水",如今被两岸的生态廊道温柔驯服。玻璃展柜里,新石器时代的鱼纹彩陶与当代抗洪英雄勋章并列, 策展人在标签上写着:"水的记忆与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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