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凝在三叶草的脉络上,我踩着树影往教学楼走。风穿过香樟的枝桠时,总爱偷带几片新绿,于是那些鹅黄色的嫩芽便追着光,在晨雾里跳成碎金。
教学楼的玻璃幕墙会把天空揉成蓝绸缎,偶尔有飞鸟掠过,便在这匹绸缎上划出银线。阶梯教室的窗总半开着,春天的风挟着樱花的甜,会把前排同学的书页轻轻掀起。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敲出笃笃声,窗外的麻雀也跟着应和,它们大概听不懂微积分,却懂得在课间停在窗沿,啄食某个女生悄悄留下的面包屑。
午后的阳光偏爱操场的双杠,把金属晒得发烫。总有人躺在草坪上,看云朵在蓝天上写散文诗。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和远处吉他的弦音混在一起,组成校园独有的节拍。卖奶茶的小车停在槐树下,老板摇着蒲扇,听着学生们争论选修课的老师是否严苛,偶尔插一句:“少糖去冰的,是给隔壁弹吉他的小伙子吧?”
图书馆的旋转门永远带着书卷气,穿堂风会把年鉴的纸页吹到某一年的秋分。靠窗的老位置总坐着同一个人,她的保温杯里永远泡着桂花,风经过时,便把那缕甜香漫到整排书架。电子屏的光映在埋头苦读的脸上,像极了夏夜提着灯笼的萤火虫,明明灭灭间,都是关于未来的注脚。
黄昏是教学楼顶的调色盘。夕阳把天台的栏杆染成琥珀色,远处的山峦浸在蜜色里,像一块融化的太妃糖。总有几个身影倚着围栏,看归鸟掠过晚霞,看路灯次第亮起,把校道织成银河。风会托起他们的叹息,混着晚樱的落瓣,轻轻放在某个写满公式的笔记本里。
深夜的校园是安静的河流。实验室的灯还亮着,穿白大褂的身影在仪器间移动,像游动的星子。风掠过走廊时,会掀开布告栏上的旧海报,露出底下不知谁画的小太阳。宿舍楼下的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晚归的人踩着自己的影子,听着风穿过晾衣架的声响,像听一支旧磁带里的曲子。
我不知道多年后会记得什么。或许是香樟树下掉过的课本,或许是图书馆某本旧书里的夹页,又或许是某个黄昏天台栏杆上的温度。但风会记得吧——记得每片叶子舒展的模样,记得每个窗口漏出的笑声,记得所有年轻的灵魂在时光里摇晃的倒影。就像此刻,它正轻轻掀起我案头的纸页,那上面的字迹还带着春天的湿度,写着:“你走过的路,都会成为风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