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的脉络

四教通向湖边的那个楼的出口，野樱的枝桠被剪得参差，断口处凝结着透明的树胶，像是春天结痂的伤口。两年前的四月，这里开花时，花枝还长长的、重重的，低垂着芬芳，很美，一群女孩子站在这，为春天停留，美好伸手就能触碰。那时花枝被沉甸甸的粉白压成拱桥，连廊转角处总亮着暖黄黄的光，教室里自习背书的声响里，总有人伸手接住飘落的粉黛。

今年，春天又短又长的，天气阴晴不定，花早开，也有早败的迹象，曾经看花的人都莫名其妙不见了，那些人都去哪了呢。

那天聚完餐，我们分别。回想起餐桌上的谈话：A可能要跨考，B要工作，C咨询过申请留学……，他们都是比我年长一岁的有共同爱好的朋友，曾经一起玩、一起合照，如今听着他们讨论未来，也穿插一些对陈年往事里选择的回味，感觉时间过的好快，而且成长好像就是一瞬间。分别时和其中一个朋友目送他们打车离去，暮色里他们钻进出租车，尾灯在阴天的幕中晕染成模糊的星群，挥挥手的样子一下让我恍惚，仿佛去年一起抱着镜头拍花时的指尖仍停驻在某个春日的弧度。我对身边的人说，他们好像是那种很大人的大人了。四年的节点像一把镰刀一茬一茬地收割着每一批二十几岁的人。我呢，时常觉得还像个小朋友，说不上什么心情，二十岁，又大又小的年纪。

暮色降临时，在阶梯教室顶层游荡，夕阳透过西侧玻璃幕墙，在空课桌上投下窗的纹路，像无数道年轮的切面。桌角有人在不知道哪年哪节课用铅笔写的“快点下课”，字迹晕染成淡灰的溪流。春风掀开某本遗落的专业书，纸页间干枯的樱花簌簌跌落，或许封底还留着初入青涩时读书会的签到名单。

保洁阿姨开始清扫廊檐下的落花时，我听见泥土深处传来细碎的破裂声。那是去年埋下的时间胶囊在发芽，还是新栽的樱花根系在伸展？教学楼的阴影一寸寸漫过草坪，最终与去年春天的暮色重合。

有人想离开，有人羡慕年轻，人生，像一个圆，周而复始是无解的话题。

花开又落，每年都会有不同的人看同一个地方的不同春天。从前那些人去哪了呢，希望他们都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