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烟台大学
  • 加入收藏
首页 >> 正文
向下箭头
学子文海
首页 >> 正文

<散文>藤蔓

来源:计算机与控制工程学院团委发布时间:2025-05-11

老樟木箱里总浮着一股沉郁的樟脑香。掀开箱盖,几团毛线蜷在角落,灰扑扑的线头里裹着枚铜顶针。母亲总说这是她年轻时的嫁妆,我却只记得那些被毛线缠绕的冬日。

七岁那年的雪特别锋利。母亲把竹针别在发髻上,双手在毛线堆里游走如鱼。我趴在方桌这头写作业,铅笔尖总忍不住追着那团跳跃的朱红色跑。毛线球滚到火盆边,焦煳味惊醒了打盹的狸花猫。母亲慌忙抄起竹针挑开火星,线团却像被咬掉一口的夕阳,缺了半边。那晚她拆了半件毛衣,将焦黑的线头续进新线,织针穿梭声漫过更漏,把残缺的月亮补圆。

十五岁离家住校,临行前夜听见织针相击的脆响。清晨打开书包,墨绿围巾叠得方正,毛线里还沁着昨夜油灯的温度。我把围巾塞进柜底,连同母亲絮絮的叮咛。那时的青春是团野火,总嫌羊毛线扎得脖子发痒。直到某个寒夜被北风割醒,才发现那抹暗绿早已在不知觉间,长成攀附在锁骨上的常春藤。

去年深秋整理旧物,抖开围巾时簌簌落下一片枯叶。暗绿毛线里蜿蜒着几缕银丝,像老屋墙头经年的爬山虎。忽然想起某个雨夜归家,远远望见二楼窗棂垂着条灰围巾,在风里飘摇如招魂的幡。母亲说这是给我留的灯。雨水正顺着毛线往下爬,织就一道发亮的水帘。

前日陪她翻晒冬衣,线头突然绷断。母亲眯眼穿针,竹针在白发间闪了又闪。原来顶针早已磨得发亮,戒面凹陷处深深嵌着年轮的纹路。我接过毛线继续编织,线团滚过膝盖时,惊觉二十年前的朱红竟褪成了暗褐。母亲忽然笑说线头总比针脚长,就像牵挂永远走在离别前头。

樟木箱底的线头仍在生长。有时深夜听见竹针叩击窗棂,恍惚看见无数母亲在月光下织就透明的网,将远行的游子轻轻拢在茧中。那些被岁月磨秃的竹针,原是丈量光阴的尺,而所有未尽的线头,都是通向归途的纤绳。

上一条: <诗歌>最想要的
下一条: <散文>青春的旋律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