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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赠己以卒

来源:外国语学院团委发布时间:2025-04-21

在暮色与晨曦交织的棋枰上,我以“卒”为鉴,窥见命运经纬里沉默的尊严。

盛夏蝉鸣撕开云絮时,我总爱盯着窗棂外那株歪脖子松发呆。祖父的紫砂壶在石桌上腾起白雾,棋子叩击木纹的声音像松针坠地的叹息。他总说:"棋盘是沙场,可你偏要把卒子当烂柯人。"那时我嗤笑这笨拙的棋路——哪比得上車的纵横捭阖,炮的雷霆万钧?

暮色漫过棋枰那年,我初执黑子。青瓦屋檐垂下雨帘,将楚河汉界洇成水墨。我急吼吼推着双車过境,像挥舞双刀的莽撞少年。祖父却慢悠悠挪动边卒,一寸寸蚕食我的疆土。当赤色"帅"字被三枚黑卒合围时,松树影正爬上他霜白的鬓角。"看见没?"他摩挲着刻'卒'字的棋子,"这木头疙瘩最懂什么叫跬步千里。"

后来在图书馆旧书堆里翻到《橘中秘》,泛黄纸页记载着"仙人指路"的起手式。原来那些我嫌弃的边卒,竟藏着开天辟地的气魄。秋分那日与人对弈,我学着祖父的模样先挺一步三路卒。对手轻笑出声,可他没看见松针正在棋盘投下蜿蜒的阴影,像命运埋下的草蛇灰线。

隆冬雪压松枝时,我终于悟透卒的禅意。它不似骏马踏燕的潇洒,没有飞象过河的飘逸,却在尺枰间走出最惊心动魄的直线。某个残局胶着的午后,我的过河卒突然化作穿云箭。它笨拙地横移,生涩地斜刺,却在第七步与边炮形成绝杀。棋子落定刹那,松树上的积雪簌簌坠落,恍若天地在为这沉默的行者鼓掌。

祖父走后,我在他遗物中发现枚摩挲得发亮的木卒。背面刻着蝇头小楷:"日拱一卒无有尽,功不唐捐终入海。"如今每当春风掀动棋谱,总感觉那枚木卒在掌心发烫。它教会我世间最动人的奔赴,从来不是流星般的绚烂,而是老松年轮般的笃定。

人生如弈,我愿作卒。不必有馬踏连营的潇洒,不奢求炮打隔山的机巧,只在楚河汉界的血污中走出笔直的沟壑。当最后一个卒子撞碎九宫格的枷锁,所有的匍匐都将挺立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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