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海

海，是无垠的、玄奥的。要说起海，你绝不能只说海的静谧，你还要说海的磅礴；你不能只说海的温柔小意，还要说海的雷霆万钧。我始终认为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海自然也包含其中。海洋，如此辽阔的两个字，它承载着万千江河，无论清浊皆化为一片蔚蓝；它包容着无数生命，无论大小皆得以生生不息；它见证着无尽故事，无论喜怒皆消融在潮起潮落中。真正的辽阔是允许一切发生，而后归于平静，海用浪花将坚硬磨成圆润，在岁月中雕刻永恒。

诚如毕淑敏所说，你不可能要求一个没有风暴的海洋。那不是海，是泥塘。人们总爱歌颂海的宁静——碧波如镜，倒映着云影天光，仿佛永恒的温柔。可这不是海的全部，甚至不是海的本质。真正的海是暴烈的，它会在瞬息间撕碎虚假的平静，掀起滔天的巨浪，用咆哮的风暴宣告自己的存在。若一片水域永远无波无澜，那不过是死水一潭，是泥塘披着蓝色的伪装。没有暗流涌动，没有潮汐涨落，鱼虾会窒息，珊瑚会枯萎，连盐分都沉淀成腐朽的苦涩。海的生命力，正来自它的不驯服——它敢与风对抗，敢将礁石咬出裂痕，敢在深渊中酝酿未知。

白昼时，它或许披着粼粼波光的伪装，看似温柔地舔舐沙滩。可你仔细听——那拍岸的浪声不是摇篮曲，而是沉闷的鼓点，是海的心跳。它在积蓄力量，等待风的号令。一旦时机到来，它便撕碎平静的假象，化作千万匹脱缰的野马，踏碎一切束缚。它的脊背隆起又塌陷，发出低沉的、带着咸腥味的喘息，每一道浪都像绷紧的弓弦，蓄满即将迸发的力量。它呼吸，便掀起潮汐；它怒吼，便卷起风暴；它翻身，便搅动洋流。它是活的，每一滴水都在躁动，每一道浪都在奔涌，永不停歇，永不疲倦。

海用永恒的动荡诠释着生命的真谛——存在，从来不是为了维持静止的完美。人亦如此。贪恋风平浪静的灵魂，终会困在自己围筑的浅滩里。而只有那些敢于驶向风暴的，才能尝到浪尖上的盐与自由，才能在颠簸中触到海的真心——它残酷，却也因此壮阔。

人类总渴望如镜的平静，却忘了唯有在风暴中，才能测度灵魂的深度。每一次与巨浪的搏击，都是对平庸的突围；每一道刻在命运上的伤痕，终将化作生命的徽章。没有风暴的海是虚假的，正如没有苦难的生命是苍白的。海之所以为海，正因它永远躁动，永远鲜活，永远在暴烈与温柔之间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