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日札记

清晨推开图书馆的玻璃窗，一支玉兰斜斜地探进窗棂。这让我想起汪曾祺说过的，"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此刻北京的春天也正在这样流淌，在沾着露水的自行车后座上，在阶梯教室里此起彼伏的翻书声里，在实验室彻夜不眠的日光灯管中。

教学楼后的竹林总在清明后开始拔节。去年栽下的竹苗，今春已能筛出细密的日影。这让我想起开学典礼上白发教授说的话："真正的成长是看不见的，像竹子在地下的盘根错节。"晨读时看见有人对着未名湖背诵外语，暮色里瞥见实验室的示波器仍在闪烁绿光，这些沉默的时光，都将是未来某天破土而出的底气。

昨夜春雨骤至，今晨台阶缝隙里竟冒出星星点点的青苔。这让我想起陶行知写在晓庄师范墙上的话："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现代知识的暴雨倾盆而下，但总有人愿意做那捧住雨水的青苔。哲学系的女孩在整理敦煌残卷，工程院的团队在调试卫星模型，生命科学院的水培蔬菜正在抽芽。那些被知识浸润的灵魂，终将在各自的领域开出一小片绿意。

杨絮纷飞时，我看见毕业生在红楼前抛起学士帽。百年前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里描绘的图景，正在被无数这样的瞬间填满色彩。快递站旁的海棠开到第七重时，支教团的列车将驶向云贵高原；紫藤花架转成浓荫时，科研新星正在南海调试深潜器。青春从来不是某个季节的专利，但当年轻的生命与复苏的时节相逢，连晚风都带着拔节生长的韵律。

玉兰花瓣落在我未合拢的《时间简史》上，远处球场的欢呼声惊起一群白鸽。这个春天，无数年轻人正站在各自的人生经纬线上，以不同的方式丈量着时代的年轮。或许青春最动人的模样，就是永远相信下一个春天会有新的枝桠，就像我们永远期待下一个晨光会带来新的答案。